「满朝文武都算在内,哪怕是高院长和燕青之那样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唯有陆重楼是我最大的威胁。」
「可说起来,这威胁来自何处?还不是陛下么......只是因为在陛下眼中,陆重楼是唯一一个可以取代我的人。」
说到这,徐绩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若非陆重楼资历尚浅不能服众,我猜着,陛下应该是更想让他做大宁的第一任宰相吧。」
徐绩道:「你回长安做筹谋,我在外边尽快把事情都安排好,未来五年到十年,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是!」
姚焕生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徐绩一个人,他缓步走到窗口,再次把窗子打开。
看着外边怡人的景色,徐绩又是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陛下啊陛下......你真以为臣看不懂你要做什么?」
徐绩自言自语。
「从一开始你不杀臣,臣就明白,以陛下的性格不杀人,只是因为这个人将来必有大用。」
「别人都以为这个大用,是陛下必须用臣为宰相,所以当初才会网开一面。」
「可臣心里一直都清楚啊陛下......当初不杀臣,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如果臣就死了的话,对陛下来说,利用的价值远远不够。」
「天下大局已定,陛下创立了大宁,那些功勋之臣必然跋扈
。」
「陛下你才不会亲自出面去和你的功勋之臣出现矛盾,臣,是陛下从多年前就选出来的那个人。」
徐绩看着窗外轻声说话,好像李叱就站在窗外看着他一样。
徐绩道:「陛下啊......世人都说陛下仁义,是有史以来第一明君,也是第一仁君。」
「可只有臣知道,陛下的心肠比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位帝王都要狠厉的多。」
「陛下你要用臣来得罪那些功勋之臣,甚至不惜借臣之手来除掉一批人。」
「如此一来,那些功勋之臣,尤其是那些大将军们,自然不会怪罪陛下,他们会骂臣,说是臣做事太凶狠,是臣想大权独揽,是臣要结党营私。」
「陛下你这么宠着臣,连各地廷尉府上的奏折都不理不睬,还不是因为你要把臣养大?」
「臣一直都看的清清楚楚啊......可臣还能怎么办呢?臣只能顺着陛下你的心意办,在陛下摆出的棋局里,靠臣自己的力量杀出来一条活路。」
「陛下你不想让臣活着,臣就得自己求活,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的话,一定会笑话臣这是以卵击石。」
「可臣不怕,臣也没有退路,普天之下最了解陛下的人是臣,普天之下最了解臣的人是陛下。」
「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要做什么,而陛下手握国器,当然不觉得你会输。」
「臣也不想输,所以臣只能真的去做那以卵击石的事,臣还记得陛下说过,背叛这种事,一次不容。」
「是啊......臣有过一次背叛了,陛下安能容臣常在?」
徐绩自言自语到了这,第三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的郁结有多重可想而知。
「陛下,你做了皇帝之后应该也会很寂寞吧,因为天下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臣只好来做你的对手。」
徐绩转身回到书桌那边。
他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看着这两行字,徐绩沉默了许久许久,然后又提笔在下边写了两句。
捅破青天顶,拨云看日出。
他把毛笔随意丢在桌子上,看着这几行字看了许久许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徐绩伸手把那张纸拿起来撕成了碎片,细碎细碎。
「臣陪着陛下玩玩,陛下觉得是天下主宰,臣出一招陛下破一招......那臣就不在别处出招了,只出招给陛下看。」
徐绩转身离开。
桌子上还有残阳的痕迹,那张纸却已经变成了过眼云烟。
徐绩之聪明天下少有人及,他说的很对,天下最了解陛下的那个人,可能真的是他。
他说的也对,天下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一定是陛下。
徐绩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带他去见陛下的人说,你在见主公的时候,你不要与主公对视。
他问为何?
给他的回答是......你眼中的野望太重。
徐绩想着,野望重怎么了,少年难道不该有野望?那时候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可现在若时光能够倒退回去,此时的徐绩一定会做一件事。
那天,他一定不要和主公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