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难为他,给他换个地方住,这样的人应该体面些。」
说完后张汤带着供词去见高希宁。
廷尉们把於文礼从刑房中带出来,虽然没有给他用过任何手段,可於文礼却好像从地狱里走了一圈回来似的。
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机,脸色白的如同血液都留在了地狱中,他只带回来一具僵硬的驱壳。
「於先生,请。」
廷尉客气的说了一声。
於文礼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太阳让他的眼睛不能适应。
虽然他之前也没有长时间在黑暗之中,可此时,他彷佛已经不适应这个人间了。
两名廷尉跟着於文礼往前走,要把他送回他自己家里,在宁王的决定下来之前,於文礼将被禁足在家中。
「我夫人不会被牵连吧?」
於文礼问。
廷尉回答说:「於先生的夫人一直都在家里居住,并没有收监,都廷尉大人也并未安排人看管,你家外边都没有我们的人,於先生回去之后就会看到了。」
「多谢多谢。」
於文礼连连道谢,这才恢复了一点点阳气。
等他回到家里之后,推开门进屋,一眼就看到吊死在横梁上的妻子,於文礼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夫人以为他会被楚皇杨竞牵连必死无疑,他们的女儿,楚国的皇后死於难产和惊吓,他们的儿子为楚皇尽忠,一头撞死在叛军大营里,再想到自己的丈夫也会被牵连而死,她再也撑不住了。
不久之后,於文礼在家中寻了一条麻绳,就在夫人身边把麻绳挂在了横梁上。
「杨竞!」
於文礼站在凳子上咆哮一声:「你为何要选我们这一家人啊,为什么要害我们一家人!」
然后一脚踹开凳子。
廷尉府的人确实没有打算对於夫人有什么严厉的举措,因为高希宁吩咐过,於文礼也是个无辜之人,他夫人就更加无辜了,所以不要为难。
廷尉府的人甚至还把原本府里的下人都留下了,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不会被牵连。
可是廷尉府的人白天走的,这些下人当天夜里就全都跑了。
或许便是那一刻,於夫人万念俱灰。
两天后,廷尉府的人登门告知宁王决定的时候,才发现这夫妻二人的屍体。
李叱派人过去,想把於文礼送到长安城去,将来要在长安城创办一座书院,於文礼在学术上有大才,所以李叱想让他去那边帮忙,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家人竟然结局如此凄凉。
廷尉府的人把消息告知高希宁,高希宁都吃了一惊,连忙又去告知李叱。
李叱听闻后,坐在那久久都没有说话。
梁州边界,幕营的人带着杨竞出关的时候,杨竞回头看了一眼京州方向。
幕营旗官典沧问他:「陛下在看什么?」
杨竞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大兴城的方向。」
典沧道:「陛下放心,到蜀州后,陛下得节度使大人辅佐,倾尽蜀州之力,早晚会重新夺回大兴城。」
另一名旗官周小心道:「陛下不用去想那么多了,所有已经过去的事,都不值得在意。」
杨竞楞了一下,他看向周小心:「那人呢?」
周小心笑道:「所有已经过去的事不值得在意,所有已经过去的人,当然也不值得在意,陛下可是陛下啊,不必在意那些,活着叛逃的那些人,陛下不用在乎,至於为陛下尽忠而死的那些人,也实属正常,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杨竞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所有已经过去的人,也不必......在意。」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点头:「是,不必在意。」
队伍出关,一路疾行,杨竞腿断了,而且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如以前那样自由行走的地步。
他腿上的伤是被两名廷尉府的千办反关节踹断的,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如初。
这一路上,幕营的人倒是很表现的很谦卑,没有趾高气昂,对他的话也是极为顺从。
杨竞想着,大概都会好起来的。
偶尔会念及於文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自己牵连,毕竟这种事,宁王李叱应该不会宽容吧。
他又想起周小心的那些话......都是陛下的臣子,做了他们该做的事。
所以......若是於文礼真的被牵连,死於宁王的惩处,那也是......那也是成全了他的忠臣之名吧。
走山路又走水路,辗转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杨竞才到了蜀州的州治城......眉城。
蜀州节度使裴旗带着文武官员在城外迎接,见到杨竞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裴旗带着众人快步上前,然后按照大楚的礼仪,撩袍跪倒在地,朝着皇帝行三拜九叩大礼。
这一刻的杨竞,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些什么。
但他笑了,笑着看向那些跪拜他的人,他的眼神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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