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
廷安县城墙上,武亲王被这风打断了思绪。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芒砀山,比帽儿山要大的多了,可是这一段山形和帽儿山真的很像。
自己脚下的这座小城,也像极了那座土城。
他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传来,有那么一个瞬间,疼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伸手扶住城垛,脸色白的吓人,他不敢回头,怕手下人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黑武人那次打了三年才退兵,都是因为他的妙计,断了黑武人的粮道。
可是那一战后,兄弟七人彷佛都中了诅咒一样,尤其是那天在帽儿山土城发生的事,至今回想起来,杨迹句都觉得像是有刀子在他心口上一下一下切割一样。
那时候的他才十七八岁,如今的他已经六十七八岁,半百之年一晃而过,可是有些事,永远都不可能忘了。
「王爷。」
斥候从城下上来,叫了一声,把武亲王的思绪再次拉回来。
武亲王偷偷的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回头看向斥候:「什么事?」
斥候道:「启禀王爷,唐匹敌的宁军已经开始渡河。」
「渡河?」
武亲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这唐匹敌打算做什么?
潘兴河虽然不大,称不上天堑,可有这一条河在,宁军在南岸死守,楚军想过去就难。
现在宁军主动过河,就不怕被逼到绝境的楚军就在这与他决战?
「都过来了?」
武亲王又问了一句。
斥候回答说:「宁军正在陆陆续续过来,看兵力规模,应该是要全都过来。」
聂启泰道:「王爷,莫非是故意引诱我们?」
杨景元道:「王爷,宁军援兵就算只有几万人,加上唐匹敌所部,也有十万之众,十万人渡河绝非一朝一夕,他们故意卖了这个破绽给我们,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又有援兵到了。」
十万大军渡河,哪有那么快过来的,楚军若要反击,趁着宁军半渡之际杀过去,宁军必乱。
如此兵家大忌之事,唐匹敌却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了,莫非真的是诱敌之计?
武亲王在心里仔细斟酌,到底打不打。
还是那句话,若是他年轻二十岁,正中年巅峰时期,哪里会管什么诱敌不诱敌,直接打过去就是了。
那时候的左武卫和现在也不一样啊,那时候的府兵,不管是装备,训练,还是各种协同配置,都远超此时。
就算唐匹敌是诱敌之计,武亲王手里若是当年的左武卫,直接打过去,管你诱敌不诱敌,先把过了河的这部分宁军吃掉。
但是现在武亲王不敢,他确实没有巅峰时期的锐意了。
二三十岁的武亲王领兵,靠的是两个字,一个是灵一个是锐。
后来他被罢免兵权,在家赋闲了几年,再领兵后,已经沉稳的武亲王靠的已经是另外两个字了。
霸道。
四十岁之后的武亲王带兵,将霸道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传令下去,各部现在就构建防御,挖沟壑,建土墙,让宁军以为我们要在此地死守。」
武亲王皱眉吩咐道:「再增派斥候往东南方向探查,明天日落之前,东南百里之地有没有宁军,务必探查清楚。」
聂启泰立刻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分派人手。」
武亲王又看向杨景元:「你带上半数骑兵往潘兴河方向移动,给宁军造成我们要进攻的假象,看看他们是否有伏兵。」
杨景元俯身:「属下马上就去。」
武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回望芒砀山。
当年如果不是有座帽儿山的话,他和杨迹深就都死在草原上了。
可是当年若不是自己非要去草原的话,兄弟之间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五十年了,好像一下子轮回就到了。
可是又不完全一样,那时候的他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人,现在的他,还有十几万大军在。
再说,那时候因为一座帽儿山,他能躲过一劫,这次有座芒砀山,也许不都是坏事。
手扶着城墙,武亲王看向远处。
一代新人换旧人......
可旧人,还不想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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