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对着空气破口大骂,骂的声嘶力竭,甚至会把自己骂的昏厥过去。
看守马车的一名廷尉看向谢怀远,叹了口气:「这人是真的疯了。」
另一名廷尉道:「疯了影响养猪吗?」
之前说话的廷尉居然很慎重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那就继续走呗。」
「嗯,我也只是怕他吓着咱们在棋盘山那边的猪,那可是咱们的猪。」
天命军大营。
杨丁方看着手下的将军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那些将军们也在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在这些人不同的眼神中,杨丁方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不同的期待。
有人在期待着突围,有人在期待的死守,还有人在期待他说出那句......算了吧,我们投降。
杨丁方说,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死守等待主公援兵赶来,二是突围。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还有第三个选择,而且这第三个选择越来越诱人。
「其实......」
一个将军声音很低很低,彷佛是怕别人听到,又渴望得到认可的说道:「其实我们没有和宁军正面交手过,不是吗......」
他的渴望很快就得到了回应,与他关系不错的另一位将军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没有打过谢秀,没有打过夏侯琢,甚至,我们连谢家都没有打过。」
这些话说完之后,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同时低下头。
没有人附和了,就他们两个这样说,可也没有人斥责,没有人反对。
「我是主将。」
杨丁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但在此时,我却不能以主将身份来决定你们的生死。」
众人全都抬头看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杨丁方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因为他是一位大将军,投降这种事,哪怕只是想一想,对一个大将军来说都是折磨,都是羞辱,都是最难以接受的选择,比战死还要难以接受一万倍。
可是他又必须为手下的这些人去想一想,真的去突围吗?突围,就是全军覆没。
等待援兵吗?
如果能等来的话,大概在宁王李叱亲自到来之前,天命王派来的援兵也早该到了吧。
哪怕他不是一位大将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军人的身份,都让他不能去思考投降的事。
这才是他的痛苦所在,因为他必须去思考。
「如果我主战,这一仗的胜负,十五万大军的生死,我能负责的极限是什么?是与你们一同战死。」
杨丁方语气低沉的说道:「如果我主降,不打这一仗,士兵们都会因此而活命,你们大概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而我会选择自杀以谢罪,这也是我能负责的极限。」
「所以......」
杨丁方起身:「就用一种最古老也有效的方式来做决定吧,在场的每位将军,都会分到一张纸条,你们在纸条上写下降或是战,不用写上你们的名字,我不希望你们彼此之间互相谩骂,反目成仇。」
他伸手要过来一张纸条举起来:「我也有,但是我会让你们每个人看到我写的是什么,除我之外,其他人在纸条上留下名字的,一律视为无效,我看到了,会撕掉。」
他说完之后看向亲兵:「发下去吧。」
亲兵们随即上前,将一张空白的纸条分发给每一位将军,这纸条不大,比鸿毛还轻,可是每个人拿在手里的时候,都觉得比山还沉重。
杨丁方道:「不记名,必须写。」
他一摆手:「开始吧。」
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炭笔,他们互相看了看,有的人迅速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字,迅速的把纸条揉成一团,惶恐的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有的人则低头沉默,良久都无法在纸上写下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纸有万钧重,笔亦有万钧重。
「计数。」
杨丁方看向亲兵吩咐:「数到五十之后,把所有的纸都收上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亲兵们上前,从诸位将军手里把纸团拿回来。
忽然间,有人竟是蹲下来哭了。
杨丁方亲自打开这些纸团,一边打开一边说道:「降在左边,战在右边。」
他一个一个的看,一个一个的放,身边的亲兵帮他计数。
都放完了之后,他看向计数的亲兵,左边的亲兵报数:「十二张。」
右边的亲兵报数:「也是......也是十二张。」
杨丁方楞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两边一样多,这该怎么选?
「还有一张。」
杨丁方举起自己的那张纸条,他起身,拿着那张纸在每一个将军面前走过,给他们过目。
降。
「带我的大将军印绶和盔甲佩刀,去宁军那边,告诉宁王李叱,我们降了。」
说完这句话后,杨丁方转身出了大帐,一个人走向远处。
「大将军要寻死!」
有人反应过来,朝着杨丁方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