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很直白的话,现在的陈汉不重工商,他们自个就支撑不下去。对于陈家王朝来说,一边是自己的存亡,另一边是啥子儒治,孔孟治国之道,你说陈汉会作何选择?
难道他们会冒着天下大乱的危险,裁减官员,裁剪军队,降低文武俸禄,自毁长城的来施行孔孟治国之道?天大的傻子也不会这么做。
“陈家重的是自己的天下,可不是什么狗屁道统。”这是汪辉祖自己认为的,但他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焕曾兄此言差矣。方今乱世,争天下,平鞑虏,大汉靠的是淳朴农人所成之军,靠的是天下士子归心,而非是市井商人!经商之辈唯利是图,寡廉少耻,又善于蛊惑人心,败坏民风。如不加以遏制,世上皆轻农而重商,民心动摇,油滑自省,朴实不存,世风遂败坏,国之不国也。农人才是国之根本啊!”赵翼好歹在大都督府里一段时间了,自己也在广西、云南当过官,知道暹罗、安南的粮食产量,没有说出重商轻农,农业败落,粮产不丰,天下必生祸乱这些话。
“天下可以有一个徽州,徽州却不能成为天下啊。”赵翼的思想还是没能脱出旧路来。投降陈汉和转变思想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陈汉现在的进展很不错,后者,就只有呵呵了。
汪辉祖心理面暗暗地摇头,这赵翼别看那么大的声名,如果这脑筋转不过弯来,他在陈鸣身边的日子不会长久的。
什么儒家,什么士大夫?被陈鸣灌输了‘犬儒’这个概念后,汪辉祖虽然心理面难堪,却也觉得真的是很恰当的形容。人如果真的遵循孔孟之道,就算不殉死,也不会为异族效命做官吧?近来太子正要抬一抬衢州南孔的门台,不就是因为南孔好歹在蒙元一朝保持了一些气节,表现的比北孔强多了么。虽然到了满清时候他们大哥别说二哥。
“云崧兄,你我都是读书人,就不用在脸皮上自己给自己贴金了。那哪里是士大夫归心哦,那是刀子架到脖子上了,不得不降。”还士大夫归心,给陈汉捣乱还差不多。
赵翼的脸有些发红了,他可就是典型的被刀子架到脖子上后,立刻就被庞振坤给‘说服’的人。他觉得汪辉祖这是要揭自己的短。不过汪辉祖没给他发脾气的机会,汪辉祖拿自己举了例子,拿袁枚举了例子,那颜希深还有彭忠瑞、秦大成举了例子,贪生怕死的人不要太多喽。所以啊:
“别讲什么士大夫风骨气节了,咱们早没了,老祖宗也早没了。”
“当年五胡乱中原时,儒家可屈身事贼;蒙古灭南宋时,虽然万千士子为宋而亡,但屈身事贼者比之更多;待到满清入关之后,就更是如此。就更不要说与北宋并立的辽夏二国了。”儒家的气节早就败光了。
如果说满清还是行汉法,尊孔敬儒,那么:
“这些异族开国之时可用了儒治?”都说胡无百年之运,辽夏两国哪个不是过了百年?虽然期间有很多的汉族文人士子跑去辽夏为官,还有他们本地的汉人,甚至到了最后辽夏都已经基本汉化了,但辽夏的国治与传统的汉法还是有大大的不同的。
“孔孟之道于我汉土根深蒂固,教化之德绵延两千载,非一朝一夕可更改的。”
“所以横扫八荒的蒙古铁骑,进入中原花花世界不足百年就被大明太祖高皇帝逐出关外。”
“满清是吸取了蒙元的教训,顺治行汉法,尊孔敬儒,天下乃安;康熙削平三藩,败准噶尔蒙古,中后期混沌吏治,一味收揽人心,给满清扎下了根,但也吏治腐败。幸经雍正整顿天下,削士大夫而丰国库,镇之精兵以净天下,待到乾隆为帝时,满清江山巩固。如非我朝太子殿下天纵奇才,我亿万汉人为鞑虏牛马还不知几昔是头。”对比原先的满清,汪辉祖当然更喜欢现在的陈汉。
“云崧兄。对于君王,什么尊孔敬儒,什么圣人之学,全是假的。只有他们的江山稳固是真的。你以为满清鞑子若非觉得尊孔敬儒,开科取士,有助于其稳固江山,他们会把儒家当回事?
现在的关键点不在于陈汉尊不尊儒,而在于儒家不能给大汉所必须的钱粮。”
“浙江一省去年的商税高达四百万银元。上海一年纳了将近上百万银元。苏省之地,扣掉上海也有二百万银元的商税。今年这个数额只会更多。”
“什么都是假的,江山才是真的。”这就像强女干一样,既然你无力反抗,那就只好忍受。而汪辉祖为代表的这些人,则是把忍受变成了‘享受’。有点像当年跪着降清的那些犬儒一样。“云崧兄有大才,与其在这里悲情伤感,何不为另外儒家谋取一条生路呢?”
秦大成、袁枚等人在沈国贞的撮合下,倒腾的那一门所谓的‘新儒’,已经拿到了学堂中小二等各年级国学教科书的编撰大权,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胜利啊。
儒家日后想出头,就只能在新儒上下功夫了。“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未来的儒学必须与时俱进,综合新知。至于是否名存而实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照陈鸣的话来说,历朝历代的儒家不一直都在变化着么。何苦放着享受不享受,而选择冷漠呢?
汪辉祖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怎么对儒家有这么大的歧视?私下里他曾黑暗的想到,难道陈鸣小时候被打击的恨了?要知道陈鸣的庶兄是秀才啊,而陈鸣起兵时已经十六岁的他连一个童生都不是。
这想法汪辉祖确实从来不对外人透漏一个字的。
儒家与时而兴,总比抱残守缺更好吧?
等到明年汉王称帝之后,国家岁入还要进行改革,分什么中央税和地方税,还有中央与地方共享收入。虽然地方收入的比重并不高,但这也意味着中央收入减少。陈汉要支撑庞大的政府开支、军费开支,还有各方面的财政支出,那就必须在工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赵翼如果脑筋转不过弯来,可能到不了明年,他就回被太子一脚踢出去了。
太子府里。
用过了午饭的陈鸣正歪在床上看着陈鼎兴致勃勃的在玩积木,而刚刚半岁的女儿就在他边儿上,用手指抓着陈鸣的手玩的正开心,似乎陈鸣的手掌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玩具。一边掰着手中,一边还不时的发出哈哈的笑。
“府里面的人该进来的也都差不多了。你要用心管起来啊。”
作为男人,陈鸣也不想费太多心思在后院里,这事儿他就全部交给李小妹了。
“你就放心的忙外头的事儿吧。家里就放心好了。”李小妹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抱着小陈鼎随军赶到襄阳去见陈鸣的面,她有陈鸣的信爱,手中握着管家大权,还是太子妃之尊,如果还摆不平内院的莺莺燕燕,那就是一头猪了。
“不过,你怎么乱改人家的戏啊……”李小妹不满意的道。
陈汉高层看戏的风气很足,这是陈汉朝廷自己主动掀起来的波浪。李小妹不仅爱看戏,她还爱看新戏,但不关政治,就是些情情爱爱啊,才子佳人啥的。在陈鸣看来,这就跟21世纪的新电视剧和电影一样。
只是一些戏段的内容,照陈鸣看来,那实在是脑残。
“大家小姐到了庙里,半夜三更出来赏月,身边就不跟着一个丫鬟婆子啊?当高门大户的规矩是假的啊?”
“还有那自己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给公婆养老送终,给男人生儿育女,最后男人考上进士了,还带回来一个大家小姐,自己就自惭不如,手粗了,肉糙了,自愿为妾,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她脑子有病啊……”陈鸣当然要改了。
艺术来自于生活,虽然可以适当的艺术化,但也要讲一讲事实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