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觉此时也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场的官绅,表情十分严肃。一股逼人的急迫感,狂风巨浪一样席卷在场的所有人。不少人心头一颤,暗道:又要钱了;而也有一些人心中大舒了一口气,只是要钱容易。只要不让他们留在宜昌给朝廷当探子,一切都好说。
秦天兴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心中想着李继炎口中的那支乡勇,那么多银钱只编成了三千人,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被这群混账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那些银钱如果交到施南,从施南和湘西、黔东北,至少能拉出五千土兵,绝不会跟宜昌乡勇那般废物。
再要钱要不到他一个施南通判头上,秦天兴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一副看戏的样子。与他有一样表情的是宜昌府城内的一些官,几个不想管的人两眼微闭,摆出一副醉了的样子……
而下面的商贾大户,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那几家尽人皆知的富豪大户……
“诸位若能解此困局,周某人与臬台大人必当上报朝廷。朝廷定不吝嘉赏……”
这是一个交换。你们这个时候拿银子,等到朝廷再杀回来的时候,就放你们一马。只要不是在陈逆手下表现的太过活跃和热络的。
气氛有几分冷场,但很快就火热起来。很快一个富豪就站了出来,“报效朝廷,助饷募军,乃我等良善本分。不敢沽名钓誉贪图朝廷嘉赏。老夫愿献白银三千两。为府尊大人和臬台大人分忧!”话说得是慷慨陈词。银子捐的也不算少。朱珪身后一个随从伏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朱珪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意。
“老朽愿捐两千两……”
“……愿纳一千五百两……”
接下就接连几个掏银子的,让周文觉和朱珪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保家安民,我等岂能坐视旁观。小人没多少银子,就捐米一千石!”又一个人站了起来,张口一千石大米。数量也真的很不少,即使是鱼米之乡的江浙一带,一千石米也能顶个一两千两银子,但是朱珪他现在缺粮食吗?他们现在要的是粮食吗?
不说是朱珪,就是周文觉,鹰隼一样尖厉的目光也盯向了那人。声音冷冷的说:“给本府记下。”
可惜周文觉的这幅做派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有了这第一个人,就有更多的后来者。你一句,我一言,各种杂七杂八的捐纳如流水般涌出来。却大多数人都似乎有心灵感应一样,无论钱粮布帛,每一家的捐助都在千两白银上下,甚至是更高。周文觉这满堂宾客,一路记来,白银凑了不过两三万两,大米粮食却有近万石,还有棉花、药材等等其他杂物若干。要是后者都能换成银子还好,两三万两白银距离朱珪和范时绶二人的‘期望’可还差好大一截。
当最后的人离去,宴会场就只剩了朱珪和周文觉、李继炎等人,朱珪的脸色冰块一样冷定,半响,彼此对视了一眼。周文觉、李继炎等心中一跳,朱珪这‘好好先生’一样的人,眼睛里爆出的可全是杀机——
一众下人辛辛苦苦的将残羹剩肴收拾妥当,就这些剩菜剩饭,对于周文觉家的下人来说也是改善生活了,那些来回运桌椅的外人,连顿饭都没得吃。不过周文觉也大方,庭院厅堂全都打扫干净后,他让管家召集所有人,每个人都封了一个红包。这里头不管放得是同伴,还是别的啥,总归是白的的。管家挨个发放,赢得了一篓子一篓子的好话……
“老爷,已经交过去了。”发完了红包,管家来到依旧亮着灯的书房,周文觉捧着一本书正在灯下看着。管家眼睛瞄了一眼,还是之前的那一页,这么长时间了,自家老爷一页没有翻动。
“没出错吧?”周文觉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暗哑。
“老爷放心,没错。”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管家是一百个小心。如果出错了,周家全完,他也完蛋。
周文觉浑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就感觉自己腰背是那么的酸。原来他自从坐下来,就再没动过一下。也不怪周文觉这么长时间一页书都没有翻,这等大事压在心里,天底下有几个人还有定力去看书?
“睡吧。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起来,就是新的一天。过不两天,宜昌就要掀过新的一页了。而对于复汉军,一个主动投降的知府,这可不就是‘新的一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