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的长安城,一大清早,露水还没有退去,青石板上海湿漉漉的,西市内的小商贩们便早早的摆开了摊子,为一家的生计奔波开来了。
李义府今日也起了个大早,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睡,昨天一整晚的时间,他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上得朝去,面前李承乾,将这件惊天大案参奏到圣驾面前。
李义府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小官,按照礼治,他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即便是有本章要上,也都是上交到御史台,再由御史台送往尚书省,经尚书令看过之后,觉得确实是大事,才送到李承前的面前,也就是说李义府找到了这个好的一个机会,可是他却连见李承乾,都做不到。
不过,这倒也难不倒他,李义府很清楚,这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能不能一朝名闻天下知,就看这一次的话,成了,他就是王侯将相,败了,他就是牛马匹夫。
李义府一路小跑着到了承天门前,天色还只是蒙蒙亮,这时候已经有朝臣赶来上朝了,世人都追逐功名利禄,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名利二字,有多么折磨人呢。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寒窗苦读十余载,学会了满腹经纶,追逐了一辈子的名利,可是到头来呢?或许还比不上那些深山古刹之中的老僧来的清闲。
在一众紫绶朝服的重臣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青绿袍的小官,还是非常扎眼的,一些人刚到,就注意到了这个站得笔直的中年人。
看面相倒是颇为英气,只是这般年纪了,却还是个正八品的小官,想来也是能力有限,一些人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了。
可是却也有人认出了李义府!
“苏大人!那人是谁,怎的这般不懂规矩,这里也是他能来的地方吗?”
那个被称为苏大人的官员,朝着李义府看了一眼,有些不屑的说道:“刘大人难道不知道御史台鼎鼎有名的李猫吗?”
刘大人闻言一惊:“李猫!就是那个专门盯着人,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李义府!”
苏大人冷哼了一声,愤恨的瞪了李义府一眼,道:“不错!就是此人,刘大人还是小心,被这个李猫盯上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刘大人道:“难道苏大人已经领教过了!?”
苏大人闻言,看向李义府的眼神如同利剑一般,更加犀利了,他确实领教过了,不然的话怎么会知道李义府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猫。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他的次子一时贪玩,居然在朱雀大街上骑马,结果撞毁了一个小贩的摊位,原本他家已经照价赔付了,那个小贩也表示了不再追究,可却偏偏被这个李义府知道了,一本奏折到了李承乾的面前,李承乾登时大怒。
朱雀大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只有在将士出征,凯旋之后,才能起码通过的,其他人,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再朱雀大街上骑马,结果就因为这件事,他的次子险些被砍了脑袋,最后还是杜睿在李承乾的跟前求情,考虑到他的次子年纪不过十二岁,属于年少无知,砍头被改为了发配,扔到了江州服两年劳役,一想到此时苏大人便满腔怒火。
他的次子天资聪颖,便是杜睿都曾夸奖过的,就因为李义府多事,这一辈子的前途恐怕都毁了。
刘大人捻着胡须,道:“这人倒是个有才学的,当年琼林宴上,先帝都曾夸奖他有急智。”
苏大人冷哼道:“才学便是再好,又能怎的,当今圣上用人,最注重的可是德行,这李猫德行有亏,又是晋王乱党余孽,要不是当年宋国公高抬贵手的话,这人恐怕早就跟着那赵恭存一道走了!”
说着目光如剑般,又朝着李义府怒视了一眼。
李义府也察觉到了苏大人的怒火,却全然不在意,他这人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后悔的,做下了就是做下了,只可惜的是,那件事过后,却不见半点儿奖赏,这不免让李义府耿耿于怀。
户部左侍郎家的子侄犯案或许还不够惊天动地,那么今天又如何,恐怕这件事一同出去,莫要说朝堂,便是整个天下都要震动了吧!
承天门被缓缓的打开,朝臣们分列两厢,排班站好,文臣以褚遂良为首,武将则以李世绩为首,走了进去。
就在此时,李义府紧走了几步到了宫门口,一撩朝服跪倒在地,在朝臣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大声喊道:“微臣监察御史李义府,有要事面见圣上,恳请圣上恩赐臣面见陈请!”
旁人的目光,李义府全然不理会,只顾着连声高喊:“微臣监察御史李义府,有要事面见圣上,恳请圣上恩赐臣面见陈请!”
一连喊了多遍,朝臣们连上朝的事都忘到了一边,纷纷朝李义府看去,褚遂良也识得李义府,走上前去,道:“李大人!这是皇城重地,你身为朝廷命官,怎的这般不晓事,居然在这边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听了褚遂良的训斥,李义府却全然不为所动,板着一张脸,道:“褚大人,正因为下官是朝廷命官,今日有十万紧急之事,要面奏圣上,怎奈位小官卑,进不了麟德殿,见不到圣上,这才在承天门口奏请!”
褚遂良见李义府不卑不亢,还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不似作伪,也有些意动,道:“李大人!你身为监察御史,当知晓朝廷法度,你既然有要事要奏请圣上知晓,当现将奏本呈请御史台,而后再报于尚书省,如何这般鲁莽!”
李义府还是面无惧色的言道:“此事干系重大,下官唯恐有人欺上瞒下,这才要将此事当面奏于圣上知晓!”
褚遂良闻言,当时气的差点儿一脚就踹过去,他说有人欺上瞒下,分明就是再说他,监察御史的奏本,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是没有权利看的,在传到皇帝手中之前,只有他这个尚书令能看,李义府这般说,分明就是在说他。
“李义府!你怎敢如此放肆!”
一旁的苏大人连忙上前,将被气的身形摇晃的褚遂良扶好,劝道:“褚大人何必与这人一般计较,长安城中的大小官员,谁不知道,这李猫专门做那些阴损事,朝中的同僚,哪个没被这人阴过!褚大人乃国之重宰,何必与这缠人的小鬼一般计较!”
李义府抬眼看了苏大人一眼,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苏大人,上次若不是宋国公为你说项,你当你家那混账儿子还能活得了吗?”
苏大人闻言,怒道:“好!李义府!今日便由得你在此跪倒死便罢了!你若是耐不住走了,今后便滚出长安城!”
其他官员见李义府居然当面讥讽褚遂良,也觉得其太过分,纷纷出言职责,也算是李义府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求情的。
李义府也是全无惧色,依然放声高喊:“微臣监察御史李义府,有要事面见圣上,恳请圣上恩赐臣面见陈请!”
苏大人当即就想将守卫的禁军喊过来,将李义府叉走,却被褚遂良拦住了:“李义府不管怎样也是朝中的大臣,他既然说有要事,又信不过老夫,老夫身为当朝尚书令,自当将此事奏于圣上知晓,全凭圣上龙意天裁。”
言罢,褚遂良转身就走,余下的大臣又讥讽了李义府一阵,也赶着上朝去了。
麟德殿上,李承乾升座皇位,内监侯义操着尖利的嗓音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褚遂良出班而立,躬身道:“臣褚遂良有本启奏圣上!”
李承乾虽然不喜欢褚遂良的古板,但是对这个太宗留给他的老臣,却还是十分尊重的,忙道:“褚爱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