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预想当中的任何不愉快,在朝会之时都没有发生,杜睿因为平辽有功,禁绝一等受封宋国公,加封邑五千户,这样一来杜睿的采邑已经达到了大唐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两万户,便是皇室中人也无法与之相比,万户侯什么的,一律弱爆了。
便是杜睿的老爹莱国公杜如晦也远远不能相比,杜如晦生前的封邑,最多也不过有一千户,杜如晦离世之后,太宗又恩赏了五百户,总共才一千五百户,和杜睿相比较的话,也是天差地别。
一夜欢宴,等散席之后,杜睿正要回家,却被马宣良给拦下了:“杜大人!圣上在承庆殿,召你相见!”
杜睿心下一沉,太宗相召,有什么事情,他是心知肚明,道:“好!有劳大人带路!”
跟着马宣良一直到了承庆殿,马宣良往门口一立,道:“圣上有旨,大人到此,无需通传,让大人自行进去!”
杜睿点点头,道:“也好!”
走进承庆殿,里面灯火通明,照的恍若白昼一般,太宗正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的书案之上堆满了奏折,见杜睿进来,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行礼,伸手一指旁边的锦墩,道:“你且坐吧!”
“谢圣上!”杜睿行过礼,便坐在了锦墩上,太宗不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候着。
太宗看着杜睿,心下不禁一笑,单单是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人赞赏的了:“王德!将这些奏章交由杜爱卿看看,而后你便和马宣良一起守在殿门前,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来!”
“老奴遵旨!”
王德抱着御岸上的一摞奏章,摆放在了杜睿的面前,便退了出去。
太宗伸手一指,道:“看看吧!承明!你让朕很难办啊!”
杜睿只是简略的翻看了一下,奏折上写得是什么杜睿即使不看,也是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攻讦他对契丹和三韩的屠杀,以及妄自和新罗开启战端之事。
对于这些,杜睿早有心理准备,朝中那些老夫子,和满天下自诩仁德的儒生自然会借此抨击他,那些政敌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只是让杜睿没想到的是两个重要的人物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发难,一个是长孙无忌,还有一个就是岑文本。
这些弹劾他的奏折,杜睿无所谓,但是太宗方才那句话却让杜睿的后背直冒冷汗。
你让朕很难办啊!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又要和上次一样,牺牲掉他,来堵天下悠悠之口。
杜睿也是个人,如果太宗再这样用的相召,不用则相弃的对待他,他也不免要心寒了。
太宗见杜睿还是不说话,也能猜到杜睿心中所想,此前他不是没想过要再一次放逐杜睿,毕竟功高震主之事,是每个统治者都要忌讳的事情,但是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旦杜睿离朝,李承乾势必势单力孤,如何能应对李恪和李治两人的进攻,储位不稳,对江山社稷可是有大危害的,这是太宗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而且,再一再二,岂能再三,太宗也不想当真寒了杜睿的心。
可是该如何应对满天下读书人的攻讦,杜睿在契丹,在三韩杀人盈野,何止百万,要是不稍加惩处的话,天下人都要说他是个暴君了。
还有就是对新罗开战,虽说新罗有错在先,但毕竟也遣使请罪了,可最终还是将人家的国给灭了,太宗少不得还要担上一个恃强凌弱的罪名。
太宗是当真难办了!
“承明!你我君臣相视也有十余年了,朕给过你恩赏,也让你蒙受过委屈,你说实话,心中怪不怪朕!”
杜睿闻言一愣,听着太宗的话,杜睿惊得连忙拜倒在地:“臣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心怀妄念!”
太宗笑道:“言不由衷!朕知道当年你远征归来,朕却借机将你罢黜出了长安,你的心中不服,对朕也少不了埋怨,这都很正常,朕也不会怪罪你,可是你也要体谅朕的苦衷,朕的心里除了这大唐的江山社稷,再也装不下旁的东西了,没走一步,朕都要想着江山永固,社稷安泰,而你,承明!你这个人太聪明了,你的才华旷古绝今,便是朕也远远不如,更何况是承乾,而承乾偏偏最信任的又是你!你让朕怎么办?”
杜睿听着,不禁冷汗淋漓,太宗这些话,句句都是诛心之论,在心惊的同时,却又感到一阵阵的无奈,他原本就只是想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大唐,做一个安安乐乐的太平公子,从来都没想过要身披紫绶,位居朝堂,只是因势利导,再加上他也想为华夏民族做些事情,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子上,没想到却招来了君王的连番猜忌。
杜睿想着,拜道:“圣上!臣原本无意仕途,更不想闻达天下,只想在家中躬耕安乐,臣此次辽东之行,战阵之间,身体多有损伤,如今辽东,三韩之事已定,臣启圣上,准臣还乡!”
杜睿知道朝中的那些政敌,并非一定要致他于死地,只是想让他离开朝堂,免得碍手碍脚,既然如此,倒不如他自己自退,还能体面一些,同时也不至于让太宗为难,使他留在朝中,也只能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一身才学不得施展,岂不更加委屈。
太宗见杜睿居然请辞,知道杜睿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错过一次,也看清了杜睿的心性,自然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但是见杜睿似乎隐退之意甚为坚定,不禁道:“你若是去了,承乾处该已谁为肱骨!”
杜睿低着头道:“太子殿下宽厚仁德,为大唐储君再合适不过了,臣请圣上明鉴,方今大唐国力正盛,万万不能因为储位动摇,引发内乱!”
这些话平日里杜睿都是不敢说的,今日既然人都要走了,正所谓“人之将走,其言也善”,杜睿也就自然没那么多估计了,想来太宗也不会为难他。
“好胆!”太宗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道,“妄议一国储君,杜睿!你可知道这是大罪!”
杜睿忙道:“圣上恕罪!臣人都要走了,有些话不得不说,大唐如今发展之势迅猛,若是能保持平稳之势,则极有可能开创一番亘古未有的太平盛世景象,若是一旦有所差池,则前功尽弃,臣实不忍见!”
太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朕何曾说过要让你走。”
杜睿一怔,抬头看着太宗,不解其意,太宗将他叫到这里,又说了那样一番话,不是让他离开,还是什么意思。
太宗起身道:“你又想去偷懒,这个朕可不能应允!你是朕的女婿,也是皇室中人,大唐的江山社稷,你肩头自然也有一副担子!朕确实曾猜疑过你,你才华横溢,古往今来都不曾见过,在先汉可比甘罗,在三国可比周瑜,单单是这份才华,朕不得不疑,不过如今朕看清了,你根本无心于功名利禄,这样的人,对大唐的江山,对李家的社稷非但不会有任何威胁,反而会是一分助力!你也不用多想,朕不是个耳聋眼盲之人,自然分辨的清!”
杜睿闻言,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道:“臣谢圣上!不过……朝中……”
太宗笑骂道:“怎的!在你的眼中,朕就是个老糊涂不成,有些人要做什么,朕的心里一清二楚,有时候,朕真的恨不得将他们都赶出长安,但是朕却不能这么做,为君者,讲究的是平衡,讲究的是中庸,朝中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承明啊!”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