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出海已经过去了五日,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好天气,虽然这个时节在大唐已近隆冬,但是在此处确实一派阳光明媚,白天站在甲板上,身子都觉得暖暖的。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总算是要回家了,沿岸航行,绕过印度和中南半岛之后,就能到达大唐的海域了。
出来已经三年的时间了,杜睿对于大唐的怀念,从来都不曾这般强烈过,杜陵大观园内的亲人,安康,汝南两位公主,还有名托君臣,实为兄弟的李承乾,他们如今都怎么样了?
“少爷在想什么?”袭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杜睿的身后,和杜睿一样趴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向了杜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袭人也知道要回家了,出来这么长时间,当听到要回家的消息之后,她也忍不住一阵欢呼雀跃,每日里要么就是缠在杜睿的身边问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大唐,要么就是逼着冯茗,让他加快航速,近乡情切,用在她的身上,倒是再贴切不过了。
杜睿淡淡的一笑,看着远处的海面,道:“没想什么?又来问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大唐吗?”
袭人可爱的吐了吐舌头,道:“才不是呢!奴婢要是再问,少爷恐怕就该烦奴婢了,况且就算是奴婢再问,这路也要靠着这船来走。少爷!你说可卿姐姐她们都在做什么?”
杜睿闻言,不禁想到了那个性情柔弱,平日里在一处的时候,从来不言不语,只是耐心聆听,别人笑,她就跟着笑,别人哭,她就跟着抹眼泪的女子。
杜睿身边的这些红颜知己当中,可卿称得上是模样最为出众的一个,却也是存在感最少的一个,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处,旁的人甚至都很难发现。
在众女之中,袭人和可卿最为亲厚,一个生性喜静,一个生性好动,这两人却成了大观园内的好姐妹。
杜睿回忆着可卿的点点滴滴,不禁想道:“她啊!恐怕此时正被湘云那丫头缠着学女红,要么就是抚琴弄箫,可卿和你可不同,她活的简单,活的也自在!”
袭人闻言,也不着恼,笑道:“那么少爷呢?少爷自家又是个什么活法!”
杜睿闻言不禁一愣,袭人这话问的,倒是让杜睿泛起了思量,自己是个什么活法,当初刚重生到这个年代的时候,不过想着能仰仗着莱国公府的那棵大树,做一个富家子弟,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是了。
然后自家立了业,想的也只是做个逍遥自在的闲人,可是结果呢?杜睿所走的每一步,最开始的时候,他都觉得是被时局,他人推动着才走的,到现在杜睿才知道,他所踏出去的每一步,在后面推他的都是他自己。
明明想做个闲人,却硬是要逼着自己出来劳心劳力,现在想象,当真是何苦来哉!
袭人见杜睿不说话,笑道:“少爷便是不说,奴婢也能猜得到,少爷便是个天生的劳碌命,这次回去,说不得少爷又要入朝为官了,到时候,自然又是天南海北的走,想要求闲都闲不下来。”
杜睿长叹一声,笑道:“各人自有命数,或许我的命数就象你说得那般,当真是个劳碌命。”
袭人见杜睿如此,关切的问道:“少爷若是不想,那又谁能逼得了你,大不了回杜陵做个富家翁也就是了,反正大唐有圣明天子,又有那么多大臣辅佐,少爷何苦为难自己!”
杜睿摇摇头,转身到桌子上取了一杯酒,仰头喝下,道:“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只是事不容情,有些事终究是放不下的!或许只有等到将来上了年岁,连路都走不动了,才能真正的去求闲了!”
袭人见杜睿的语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少爷如今才多大年岁,怎的就开始想着老了以后的事了,便是当真如少爷说的那般,到时候,自有奴婢搀扶着您走就是了!”
杜睿闻言大笑道:“也好!也好!等到年岁大了,尚且能有三五知己相伴,倒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袭人听杜睿说起红颜知己,脸色不禁微微有些眼红,低头小声道:“奴婢自然是要陪着少爷的,还只盼少爷莫要忘了之前的承诺才好!”
之前的承诺!?
杜睿一愣,再看袭人的模样,顿时想了起来,笑道:“君子约,自然不敢相忘!”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伴随着拗口的汉语调子,伊莎贝拉走了上来,杜睿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的汉语进步了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袭人这对小冤家,如今却成了好朋友,虽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免拌嘴逗趣,却也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般针锋相对了。
袭人见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杜睿单独相处,却被伊莎贝拉给破坏了,微微有些不满,叉着腰,柳眉倒竖,道:“你这人,偏偏这么没眼色,还在一旁偷听!”
伊莎贝拉一耸肩,笑道:“我可没有偷听,而且我的眼睛有颜色,是蓝宝石,你的眼睛才没有颜色,黑漆漆的!”
袭人顿时一阵头疼,道:“和你这人说话,真是费力气,罢了!罢了!便知道脱不开你!且随了你的心意,我自去找宝钗姐姐。”
袭人说完,转身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将杜睿交给了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哪能不知道袭人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给她创造和杜睿接触的机会,对着袭人离开的方向行了一个欧洲贵族礼。
杜睿看着也觉得好笑,道:“怎的不在船舱里休息?”
伊莎贝拉和杜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更习惯说法语,走上前,依偎在杜睿的身侧,道:“休息的累了,出来走走,睿!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你的家乡!”
杜睿心里盘算了一下,道:“怎的也还在走两个月,离家这么久,你不想念你的家乡吗?”
伊莎贝拉闻言,方才欢喜的表情渐渐隐去,显得心事重重,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永远都不回去!”
杜睿微感诧异,道:“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念你的哥哥吗?”
伊莎贝拉苦笑道:“如果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们为了权利和财富互相厮杀的话,你也不会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去!”
杜睿闻言,不禁想到了他这一世的两个哥哥,重生到现在都已经十年的时间了,他和杜构,杜荷两兄弟的接触却没有多少,自打离开莱国公府之后,更是势同水火,不相来往,也比伊莎贝拉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我的父王去世之后,我的四个哥哥就开始为了那个王位,在他们各自宫相的怂恿下,不断的厮杀,攻伐,大哥是最先故去的,你知道吗?我的三个哥哥亲手杀了我的大哥,并且将他的妻子,孩子全都处死了,那场面简直太可怕了,直到现在我还会想起我大哥的孩子看向我的时候,那祈求的眼神,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再看着我另外的三个哥哥死在自家亲人的手里,那太残忍了!”
杜睿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弱女子无助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相互争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那简直就是对人性的折磨,见伊莎贝拉悲伤的模样,杜睿不禁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好了!都过去了,从你离开诺曼底的那一天,你的新生活就开始了,不会再有仇杀,不会再有兄弟萧墙的事情发生了!我们一起去大唐,开始新的生活!”
伊莎贝拉闻言,心中也不禁满是崇敬,虽然离开故乡让她感觉到了孤独,但是一想到能和杜睿在一起,亲手把握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的心情又渐渐的好了起来。
“是啊!从今以后,你的故乡就是我的家了!”
杜睿一笑,道:“对!我们回家!”
君士坦丁堡,希拉克略双手颤抖着看过那份《的黎波利条约》,老人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提前去见了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