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足乎?”
“有足。《诗》云:‘天步艰难。’无足何能步?”
“天有姓乎?”
“岂得无姓!”
“何姓?”
“姓李。”
“何以知之?”
“天子姓李,以故知之。”
狄仁杰问得快,杜睿答得也快,待狄仁杰再没有难题可以出的时候,一张圆润的小脸上,不禁写满了懊丧。
杜睿笑道:“你方才问的这些,和我答的这些,你是否都在书中看过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胡乱翻翻,那些《诗经》什么的,我也不大喜欢,有人说风雅,我却觉得枯燥的很,根本就不是大学问。”
一旁的狄知远闻言,忙喝骂道:“混账!你这小畜生小小年纪,如何敢编排圣人的经义!”
杜睿笑道:“不妨事,那些风雅颂什么的,便是小弟看来也没什么大道理可言,不过是些民歌罢了!唱唱觉得好听,但里面又哪里有什么治国的大学问!”
狄知远闻言,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杜睿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他说无用,他还真不好反驳。
狄仁杰听了,不禁一阵拍手,道:“好!叔父说得在理,那我要是拜了叔父为师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在学这些东西了?”
杜睿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些诗书经义虽然对治国上无大用处,但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可以修身养性,自正己身,读还是要读的,要不然的话,若是一个人再有才学,治国上再有见解,却德行有愧,这个人也不是个真正的君子。”
狄仁杰看着杜睿,纳闷道:“叔父说君子,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君子呢?”
杜睿没想到狄仁杰还有此一问,笑道:“所谓君子之道,始于孔子。然孔子对于君子的论述,不仅限于‘君子’一词,还包含了‘士’、‘仁者’、‘贤者’、‘大人’、‘成人’、‘圣人’等,都与‘君子’相关。如果将这些论述都包括进来,《论语》一书,所论最多的,无疑是关于君子的论述。君子可以说是孔子的人格理想,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当然君子也尚勇,但勇的前提必须是仁义。君子处事要恰到好处,要做到中庸,人并非天生就是君子,要成为君子,必须加强修养。修养不仅包括内在精神的修养,还包括文、艺的培养。孔子讲君子,主要是从道德品质上立论的。君子由原来意义上的有位之人,演变为孔子心目中的具有理想人格之人。虽然孔子也讲圣人,但是在孔子看来,圣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在孔子看来,君子的反面,即是小人。《论语》中君子、小人对举者甚多。孔子将君子、小人对举,是为了通过对照,彰显君子的品质。
孔子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社会秩序处于混乱状态。面对严重的社会危机,各家各派都在寻求医治社会弊病的良方。道家以无为而治为救世之方,墨家以兼爱非攻为平乱之术。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则认为,要维护社会秩序,必须恢复周王朝所建立的一整套礼仪规范,亦即‘复礼’。如何‘复礼’?孔子感到,单纯采取强制性的手段,已经不能凑效。因为当时诸侯割据,周天子的威仪已经丧失。于是孔子创造性地以‘仁’释‘礼’,认为‘礼’本是根源于人的仁爱之心,不过是人的仁爱之心的外在表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没有‘仁’,当然不会有什么‘礼’,要复兴‘礼’,当从‘仁’字入手。如果说,‘礼’是孔子思想的出发点,那么,‘仁’则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如何行仁?孔子认为,行仁由己。‘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行仁是内于己而发于外的,是一种自觉的无任何外在强迫或利益驱动的行为。就个体而言,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无外在强迫、无利益驱动下,自觉自愿地实行‘仁’,那么,这样一个人,就是所谓的君子。就此而言,‘仁’是靠君子来落实的。孔子的仁论是要靠君子论来实现的,仁论必然要指向君子论。
孔子曾言:“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君子有四不:第一,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第二,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第三,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第四,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此所谓君子之道也。”
狄仁杰也不知道是当真懂了,还是一知半解,居然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抬头看着杜睿,道:“那叔父是不是个君子呢?”
狄知远听了,差点儿惊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再也忍不住,扬手就要打。
杜睿见状,急忙拦住,道:“童言无忌,世兄何必动怒!”
接着又对狄仁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君子,我好美食,华服,豪宅,且性情惫懒无度,只知安于享乐,却不知以社稷为重,以至于被当今圣上罢黜出了长安,你说我还算是个君子吗?”
狄仁杰闻言,想了想,突然笑了:“叔父是个君子,叔父方才说,君子当每日三省吾身,叔父既然能看到自身的这么多缺点,且直言不讳,单单是这般直视自己缺点的勇气,叔父就堪称君子了!”
杜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还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狄仁杰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弟子狄仁杰拜见老师!”
杜睿见状,大喜道:“好!能收如此佳徒,我也足慰平生了!”
狄知远见此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也不禁擦了把汗,道:“贤弟!今后犬子就有劳贤弟多多教导了!”
杜睿道:“世兄且放宽心,杰儿聪慧过人,他日成就比不在我之下,他如今既然已经如我门墙,我定会悉心教导,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得了杜睿的保证,狄知远也不禁大喜过望,道:“贤弟大恩,知远没齿难忘!”
一个做父亲的,最要紧的莫过于孩子的前途,他自然不知道狄仁杰日后的前程如何,但是如今既然能入得了杜睿的门墙,那未来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总该放心了。
杜睿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自然要大排筵席,正在府中读书的众弟子也都赶了过来,和新来的小师弟见礼,狄仁杰虽然年幼,但毕竟家学渊源,家教甚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虽然看着得体,但是到了杜睿的眼中,却难免少了几分童真。
狄知远夫妇在大观园只住了一晚,便要启程往夔州去了,狄仁杰到底年幼,和父母依依不舍,薛氏也反复叮嘱狄仁杰要照顾好自己,听杜睿的教导。
狄知远夫妇这边刚走,杜睿便带着众多弟子到了学堂,狄仁杰初来乍到,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极了,特别是杜睿和师兄们肆无忌惮的争论,笑闹,和他在家中,与叔伯兄弟上私塾的时候俨然不同。
在狄仁杰万事都觉得新鲜无比的时候,杜睿也在暗暗的观察着狄仁杰,不可否认狄仁杰的早慧,但却安静了些,和同龄孩子相比,过于老成了些。
讨论已毕,杜睿也耐心回答了学生提出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狄仁杰听来都是闻所未闻的,特别是一个师兄居然公然质疑起了《论语》当中孔夫子的话,更是让他惊讶无比,他虽然不愿意读那些死气沉沉的经义,但出身书香门第,对孔夫子天生便有一种敬畏,如今听着那个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师兄居然将孔夫子这般批驳,小脸不禁吓得煞白。
狄仁杰的变化,杜睿早就看在眼里,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杜睿一笑,点了狄仁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