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虽然热闹非常,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意,杜睿确实心不在焉,便是有人上前敬酒,他也只是勉强应付一下,封万户侯,居三公之位,杜睿想不明白太宗将他捧得这般高,究竟是要做什么,却也隐隐的觉察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杜睿正纳闷着,房玄龄悄悄走了过来,此时大殿之上人头攒动,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房大人!”其他人杜睿还能应付,但是对于房玄龄,杜睿的心中始终都带着点儿敬意,再加上房玄龄与杜如晦的关系,在私下里,他还应当称呼对方一声世伯。
房玄龄也是面有忧色,与杜睿饮了一杯,小声道:“贤侄!可看出了什么?”
杜睿知道瞒不过房玄龄,苦笑一声,道:“圣上隆恩太重,小侄此刻也是在火上烤啊!”
房玄龄道:“年方加冠,便受封万户侯,古往今来,你可称第一人了,只是这第一人却不是那么好做的,圣上如此作为,定然有深意,老夫在这里只有一句话,希望你能牢记!”
杜睿一拱手,道:“房大人请讲!”
房玄龄朝左右看了看,道:“明日早朝必有变故,你当小心在意,记住!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杜睿闻言一惊,结合上方才的重重,立刻就明白了房玄龄话里蕴含着的深意,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平日里自诩聪明绝顶的他,此刻也不禁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房大人!依您之见,明日何种凶险?”
房玄龄道:“你不必多问,只须牢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人臣子者,只要牢记本分,则万事无忧,凡事不可强求,只须顺势而为,则可保无恙,不管怎么说,当今圣上终归是位明君!”
杜睿闻言,心中不禁一阵悲苦,随即也就释然了,道:“房大人之言,小侄牢记在心!”
房玄龄看着杜睿,微微点头,笑道:“杜睿!你还年轻,凡事过尤不及,这个道理,你应当是懂的!”
这个道理杜睿自然懂,不但懂,还时常拿这个去劝解别人,如今到了他的身上,也是这个道理,舍得!舍得!杜睿自家既然都不想得,又何惧舍。
房玄龄刚走,李承乾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看着杜睿,道:“承明!为兄也来敬你一杯!”
杜睿见李承乾已然微微有了醉意,忙道:“殿下甚严,此间人多,不可落人口实!”
李承乾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掩住口,道:“失言,失言!我失言了!承明勿怪!”
两人私下里自然可以称兄道弟,但是在这种场合,要是让人知道的话,也是一件大麻烦,如今杜睿被太宗越级隆遇,已然遭了人的嫉恨,要是再加上这个,杜睿可就大麻烦了。
两人对饮了一杯,李承乾道:“承明!我真是羡慕你,可以纵马驰骋疆场,好不快意,可惜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盼你在沙场之上多建功勋,来!再饮一杯!”
如今大唐蒸蒸日上,雄踞宇内,李承乾身为太子,自然是没什么机会效命疆场的,可是他自小耳濡目染,听到的都是父辈扫黄六合的绝世功勋,虽然不能像太宗那样领军作战,不过他觉得杜睿和他年岁相当,还没有他大,他虽然不及杜睿聪慧,但他和杜睿接触日久,也学了不少东西,总觉得杜睿既然能做到的,他自然也不会太差,便只好将杜睿当成了自家的替身了。
看着李承乾一脸的真诚,杜睿知道他是真的在为自己建立功勋高兴,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两人接连饮了几杯。
杜睿突然看到吴王李恪在和几位朝中的大臣欢饮,忍不住道:“吴王!齐王此来是小住,还是圣上打算,将他二人召回长安!”
李承乾闻言,面有忧色,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是何打算,他二人昨日方到,想来也要在长安留上几月的!”
杜睿沉吟了片刻,道:“殿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承乾道:“承明!你我二人虽名托君臣,实为兄弟,有话尽管说!”
杜睿道:“齐王此人不足道哉,而吴王却不是好相与的,此人心机深沉,更有岑文本相助,虽已之国,却俨然为殿下大敌,不可不防!日后殿下行事当小心在意,万万不可落人以口实!”
李承乾闻言点点头,随即笑道:“有承明在我身旁提点,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杜睿闻言一愣,勉强笑了笑,说:“希望如此吧!”
庆典散去,杜睿也回到了久违的家,一进门就被众女给缠住了,一个个都嚷嚷着,要让他讲西域和草原上打仗的故事,只是杜睿此刻哪里还有这种心思,只留下杜云芙,宝钗,熙凤和杜平原四人,到了书房。
刚一进门,熙凤就忍不住问道:“少爷可是有心事!”
杜睿回头惊讶的看着熙凤,他没想到熙凤居然心细如此,道:“确实有事。”
杜云芙诧异道:“三哥刚刚受封万户侯,为何闷闷不乐?”
杜睿道:“这万户侯岂是那么好当的,圣上这是在将我放在火上烤啊!”
杜云芙一惊,道:“三哥何出此言,三哥如今圣慻正隆,怎的好像受封万户侯,反倒成了难事!”
杜睿道:“如今朝中封邑超过万户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哪一个不是大唐开国之初,跟随当今圣上效命疆场的勋贵,我这点儿功劳虽然不小,但是如何能封得到万户,如今我年方不过十六,日后再有功劳,还能如何封赏!”
杜睿原本就感觉疑惑,再被房玄龄提醒了一下,当即就明白了太宗的用意,虽然心中感觉无奈,悲凉,却也无可奈何,就像房玄龄说的那样一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杜平原细细思量着杜睿的话,突然一惊,道:“少爷!您的意思是……”
杜睿一摆手,止住了杜平原的话,道:“宝钗,熙凤,你二人明日将府中的行李收拾一番,平原!你待会儿去唐大将军府上,替我送一封书信,芙儿!只是苦了你和卓儿!”
杜云芙听着杜睿的言语,分明就是要走的样子,当今的礼法,讲究长幼有序,不单单是皇位的继承,便是婚娶也是如此,杜睿要走,显然不能立即和安康,汝南二位公主完婚,杜睿不娶,她和杜云卓如何嫁!
杜云芙想着不禁一阵黯然,道:“三哥不必为芙儿担忧。”
杜睿点点头,又道:“明日或许要有事,你等接不要惊慌,当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要见,过段时间就没事了,记住!”
杜睿说完,便让其余人都出去了,伏在书案前,给李靖写了封书信,交给了杜平原,道:“将这封书信,送到大将军府上!记住!一定要交到大将军手上才行!”
杜平原领命去了,到了李靖的府上,说明了来意,李靖府上的下人也不敢怠慢,忙进去通禀,不多时便引着杜平原到了书房。
李靖此时身患足疾,不过却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行伍多年,能立的功劳都立了,如今已然位极人臣,以至于在军中,他的威望都要超过太宗,一向懂得取舍之道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太宗放心,使子孙得享安乐,如今已经不出府多时了。
接过杜睿的信,李靖看了看,面色不禁一阵变幻,暗自点了点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便说老夫知道了,让他放心!”
杜平原将李靖的话带了回来,杜睿长叹一声,将所有人都遣出了书房,一整夜无眠。
次日上朝,杜睿往朝班当中一站便感觉到了气氛不同寻常,好在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站在他的位置上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和他的年岁极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