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杜仲,杜睿也开始收拾行李,直等到开始收拾的时候,杜睿才发现,他的前身在这偌大的莱国公府之内,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杜睿生母早亡,在莱国公府内也不受重视,眼下的行李自然也就简单了些,几件换洗的衣物,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唯一还算值钱的,也就是书桌上的那方砚台,不过既然都已经决定,从此之后和莱国公府一刀两断,那方杜如晦赐给的砚台,杜睿自然也就不要了。
到府中内库,交割了那千贯遣散费,以及老宅的房契,地契,走出莱国公府的大门之后,杜睿和这里就真的没有关系了,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虽然没有真的撕破脸皮,但是既然都已经做下了,崔氏也就没那么好心情来送,只是安排了个府中管事的下人在一旁监管,就好像赶瘟神一样,等到杜睿交割了银钱,房契,地契便立刻将众人逐出了莱国公府。
杜仲在一旁看得愤愤不平,想要找那些人理论,却被杜睿拦下了:“仲叔!不过是几个势利眼的狗奴才,不值得生气,我们走吧!”
可刚出府门,方才还在劝杜仲不要生气的杜睿自己却控制不住了,怒视着那朱漆铜钉的大门,杜睿真的很想大骂一场。
如果说杜睿的存在,对杜荷,杜构还有些许威胁的话,那么杜如晦余下的三个妾室和她们所生的女儿又有什么错。
原来不单单杜睿兄妹被赶出了府门,杜如晦其他三个妾室马氏,白氏,季氏,和她们所生的三个女儿也一样被赶了出来,只不过她们看上去更加凄惨,除了身上的衣物,和随身挎着的那个小布包之外,竟别无长物。
看着正围坐在府门前,低声抽泣的众女,杜睿匆忙赶上前去,躬身行礼,口称姨娘。
“姨娘!这是何故?”
马氏年长,低声泣道:“大夫人容不下我等,已然将妾身母女发遣了。”
杜睿闻言,不禁惊怒道:“这个毒妇果真敢如此刻薄!”
马氏道:“妾身母女如今已别无亲友投靠,睿儿如还念及母子一场的情分,还请收留了芙儿,妾身此生无憾!”
杜睿见马氏说着就要盈盈下摆,帮伸手扶起,道:“姨娘不必如此,如无去处,不如和我等一通前往老宅暂住,便是有杜睿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三位姨娘和妹妹们!”
马氏闻言,也是一惊,原想着杜睿能收留杜云芙,使自家女儿今后衣食无忧,便已是天大的恩情,没想到杜睿居然如此仁义,不由得大为感动。
季氏,白氏也忙连声称谢。
杜睿和三位姨娘续过话,便让杜贵去顾辆车来,看着莱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也是满心的愤恨。
“仲叔!可曾带着笔墨!”
杜仲闻言,楞道:“自是带着的,小公子这是……”
杜睿也不解释,伸手道:“为我取来!”
杜仲见状,也不多问,回身自行李当中取出笔墨,研好墨,忝饱笔,交到了杜睿的手中,杜睿接过笔,径自走到紧闭的莱国公府大门之前,扬手便挥挥洒洒的写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歌笑牵人衣。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几句李白的诗,杜睿用的是米芾的行书,米芾此人因不善官场逢迎,又为人清高,书法中常有侧倾的体势,欲左先右,欲扬先抑,都是为了增加跌宕跳跃的风姿、骏快飞扬的神气,以几十年集古字的浑厚功底作前提,故而出于天真自然,绝不矫揉造作。
杜睿将李白的这首《南陵别儿童入京》写在莱国公府的大门前,寓意已然明了,自此出门而去,再相见时,便是路人。
杜睿写完,将笔往地上一掷,转身便走,身后的杜仲却是看呆了,他常在杜如晦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颇有些文采,不提杜睿这首堪称绝唱的七律,单单那书法,虽然此时杜睿因年小力弱,笔力未到,但这种独特的笔体,放在当世,恐怕便是和当朝大书法家,弘文馆学士虞世南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回头看着杜睿渐行渐远的身影,杜仲心中不禁感佩道:曹夫人,小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老仆总归对您有个交代,您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