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绍池把自己牙龈快咬出血来,想喷西伯利亚熊一脸老血。
他不必亲自打开墙角的行李箱自证清白了,来个彻底搜查也没意义。他已经明白,某位闯入者不仅翻检过他的行李箱,一定还细致地翻过其他东西。
纽扣窃听器的内壳里,确实能看出产地国籍以及批次,他无法否认。尽管伊利亚也没有百分百证据证明,这是他章总的东西,但此时瓜田李下百口莫辩,这艘船上排一排水一共还能排出几个黑发黑眼还能搞得起微型窃听装置的中国人
筛不出几位嫌疑人了。
那几枚“纽扣”,并没藏在行李箱这种地方,其实在他鞋里。常年在外接触各界商贾名流,混吃的赖账的三教九流纨绔子弟都有,见惯各样儿的死皮赖脸与凶险场面,偶尔确实用到这种不能上台面的把戏,不算过分。所以他有这些东西。
在他房间衣柜里,那两双备用的品牌皮鞋,其中一只脚的木质鞋撑里面,嵌了几枚这小玩意儿。
章绍池感到眼眶刺痛,可能是被窗外海面上愈来愈亮的光线刺到了眼。
昨晚打开衣柜他被幻想中的白衫身影迷住了魂,还在自作多情想入非非的时候,那个妙人儿打开他的衣柜,却是千方百计琢磨从他这里拿点东西,顺手就栽赃了他。
“窃听器不是我的。”
“谁的你说说看,谁家豢养的小宝贝做的”
“老子说了你就相信”
“亲爱的老板你要拿出让我信任的诚意啊,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子没拿诚意我陪你上这趟船走这个买卖就是诚意。但我至今没验到货,这船上到底带没带能卖到大价钱的东西,你别是耍我”
伊利亚登时沉默不语,理亏想要转移话题。章总也是借机敲打,就觉着整条船都有问题,老狐狸
章绍池赤脚走过地毯,敞开的睡衣前襟露出罗列整齐的腹肌,非常健美。那些腹肌俄国佬自己明明也有,但还是直勾勾盯着看,视线在章总光滑结实的胸膛上走了一圈。或许,有竞争关系的雄性动物都下意识关注对手体型和身材,心里暗暗较劲呢。章绍池偶尔想到伊利亚这小子可能是双插头且男女通吃,就有些膈应,对着这人绝对吃不下早餐。
“连我都怀疑到的人,你老小子居然想不到,你是蠢么”章绍池眼神一晃,把话锋一转。
“谁”
“查船上所有监控,重新再查一遍,就那么几个黑发黑眼的,你觉着像是谁动了手脚假若有这么一位豪门富户出身的公子哥,原本家庭富裕衣食无忧,平日娇生惯养又背景优越,却偏偏远道而来孤家寡人一个,跑来地中海这艘二流消费的邮轮上浪费chun光,行踪诡秘且动机不明,这号人难道没问题吗你以为他搞不起这种国产新型窃听器”
章绍池把手指捏出声响,不假思索就顺口而出,将祸水东引。内心如擂鼓怦怦乱跳,脸色坚如磐石绝不能发虚。
“”伊利亚当真在思考这一串信息的价值。
“这人的私人账户一定有不少匿名往来的钱款,很难查到源头,但船上一定还有其他帮手,我绝不相信他耍单他一人做不来那么多事,我也绝不信这号人清白无辜就是个人事不通花天酒地的阔少。”章绍池平静得好像句句肺腑真言,甩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背景可疑,目的可疑,动机可疑,老子看那小子就贼眉鼠眼,绝非善类。”
伊利亚分明不会全信,但已经像瞄准镜找到了精确打击的目标,脑海里确定了某一张亚裔面孔,某个名字。
“别看走眼,上了那小子的当。”章绍池提醒一句,“查查那个姓周的少爷吧,到底来这条船上做什么老子在澳门时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们周家还有这么一个外边养的私生子。”
最后那句明显缺乏平时的冷静,窜出一口老陈醋的酸味,只是听的人无法理解到位了。
“沙漠之熊”刮起一阵龙卷风似的从房间里跑走,甩着长袍大步流星,估摸就是刨根问底去调查那位倒霉的周公子了。
章绍池坐在对方刚才坐过的位置,仰面盯着天花板坐了许久,睡衣都没换下。
刀光剑影已随着房门合拢销声匿迹了。他后心可没出汗,这点小事远不至于吓着他,只是心口瓦凉瓦凉的,像被冰水浸了一宿又捞出来,再被人狠狠抛在地上如弃敝履。
这是你静心期待希望看到的场面吗。小混蛋,你还就是赌我关键时刻一定心软,不会出卖你、不会把你五花大绑吊在这艘邮轮甲板的旗杆上。
岁数大了不比年轻时候,还真就会心软。老子让你哪天被剥皮抽筋了都一定是在我手心里掐死,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落在别人手里。舍不得。
况且现在也无法信任尼奥。这艘船假若没有携带足够转运出手的现货,这一趟就拿不到分红,可能被耍还惹一身腥。见鬼,现在真的很想找借口下船不陪了。
小野猫你是要来找我的。老子就等着你露面谈判,开出条件吧
章绍池盯着茶几上的银盘子,缓缓伸手过去,猛地掀开盖子
根本就没有血淋淋的断手断脚,或者烧烤串起来的心肝肚肺。早餐盘里就是他点的客房标准早餐,小松饼、菠菜煎蛋饼以及几条培根肉。
章总把那盘已经凉掉的早餐,一把丢出门去,“啪”得重新关门落锁,懒得骂门外那两名形同虚设的门卫保镖。回去统统解雇,年底甭想在老子这儿混年终奖了要不是小裴先生对他手下留了情,门外这几位恐怕都得是狼牙的下场。
天光侵扰了短暂的睡眠,或者,根本就没有入睡。
四人占据四张上下铺床位,在沉默中等待天明。
通话频道内偶尔传出上铺下铺的一句闲聊,谁的自言自语,或者范高和聂大花这对冤家之间的嘲弄调侃。
001忽然悄声问“头儿,您跟您家老二,关系还成吗”
就知道没睡呢。他们轻声用喉音说话,也不吵到旁人。
000“还成。”
003“我就说么,您骗姓周那小子呢”
裴逸闭目面墙而卧,轻声一乐“我们俩好着呢,我们大琰琰那么可爱那么招人疼,我干嘛跟他关系不好”
003迅速插嘴“那电影我也看啦,您家二宝贝,那绝对是未来影帝啊听说他跟他的搭档,就是跟您弟弟老在一块儿拍戏那位庄先生,传绯闻了。”
裴逸低吟一笑“他俩都传好几年绯闻了”
这会儿连一贯沉默不语假装睡觉的钟泽,那耳朵肯定都竖起来了,雷达灵敏地转动,谁说直男不关心八卦的
范高把头转过来,笑“唉,组长,所以他俩那什么是真的假的啊好像也没拍到实锤照片呢。”
“实锤的艳照床照我这儿有的是,我自己留着欣赏,不能让你们看见”裴逸哧哧地笑出声,“绯闻么,从来都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他和他男朋友感情特好,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哦,是的哦。”范高小同志表情深沉若有所思,琢磨自己私人电脑里那一个硬盘的宅男珍藏,床照实锤哦。
“我们家琰琰每拍一部戏,就是跟他喜欢的那男的在一块儿,一起拍电影,一道投资挣钱。”裴逸自言自语,“上了大银幕还能卿卿我我,跟他对象就敢公然合体秀恩爱我真的特别,特别的,羡慕他们。”
频道里再次陷入经久沉默,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偶尔会有一阵压抑的痛楚的轻喘,男人只在午夜凌晨时分年轻健康的身体耐不住chen勃煎熬才会发出的那种喘息。而且,这样的喘息无可避免的通过喉部固定的微型话筒,会传到每个人的耳机里。
音轨里的声响,混着房间里真实的声音,微小的误差偏偏还造就出高低错落的双声道效果。尴尬也是片刻暂时,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呗,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没听出来。
面对墙的人一动不动,身躯微躬,将细微的动作掩盖在被子下面,很体谅室友们的心理承受力了。不然这屋里据说还有俩处男没开过荤呢,哪受得了啊。
因为极力压抑,导致人为的拖长了时间,被子下面的身躯猛得蜷缩起来,很难受地弓着脊背,喘息声环绕,久久都无法排解小屋里随后爆发“嘭”“嘭”“嘭”的数声有人听见组长开始以头撞墙了。
隔壁床的姑娘一骨碌就爬过来。聂妍一手压住裴先生的肩膀,轻轻揉他后背,抚摸他的脸,擦汗。
“还好吧,没事啦”聂妍抱着他,把他揽在怀里揉一揉。
裴逸摇头,把脸蒙在被子里不说话。
他没有办法掩藏自己这些最为隐私的身体活动,甚至连一丝一毫情绪都无法隐藏。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身边人都能听到,都会存储在电子通讯芯片中,最迟几天之后就传输到万里之外,特情六处最高层的办公室里,最终汇总到内部最高加密级别的通讯系统,成为他极为厚重却又极度残缺的人生档案的一部分。
这样有趣而充满未知凶险的生活,他已经习惯。
而再往前溯,许多事情原本就是命定的,是他人生履历和由来的一部分。他的cia6档案甚至从他两岁起就留下完整记录。
裴先生也并不过分沮丧或者顾影自怜。他这样儿人一向自视甚高,如此木秀于林玉树临风又十八般武艺俱全且内外兼修的名校精英,当初假若不投笔从戎报效国家,没准哪天就走歪了落草为寇呢。这些年走过的路,做过的抉择,都不会后悔。
他档案中的金字红迹,他那套cia6的深蓝色西装配银蓝领带的帅气制服,他西装前胸口袋上的绣线星辉,以及领带夹的镀金颜色,都是夜深人静享受寂寞时最好的安慰剂,是属于他的终极荣誉,男人拼事业的勋章。那些耀眼发光的东西,时时刻刻也都提醒着他,他做的仍然是一些有意义的“小事”。
回望身后的河清海晏一片安宁时,他纵身前行的就是一条燃烧了血与火焰的危险之路,而且不能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cia6utationa cria teince ancy 6,国际特案调查组织的第六号分部,也就是本文虚构的燕城“特情六处”。
为和谐之故,机构和职务名称全部虚构,在现实中不存在,与zheng zhi层面无关。
这章长长的,铺垫完了,我们要进入正题啦,后面全部都是俩c的对手戏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