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古月冻土的能量,自然查得到方源的住处。
他今天罕见地穿起了蛊师的武服,腿脚上有绑腿,腰间系着赤色的腰带。一身整洁干净,透着淡淡的威仪。
他看着方源慢慢走来,视线往少年的腰带上瞥了一眼,心中自然生出一阵感慨。
“只是丙等资质,就已经在十六岁突破到二转,真是出人意料。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冲击成功的。不过……这样快的速度,大部分也归功于酒虫吧。可惜酒虫到了二转,就不能使用了。”
紧接着,又看到方源嘴角挂着的淡淡微笑。
就是这笑意,却让古月冻土心中一寒。
然后,一股薄怒涌上心头:“这个小子,如此从容,是以为吃定我了吗!”
方源缓缓走来,停在古月冻土的面前,他知道对方必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舅父古月冻土开口道:“方源,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谈什么”方源微微一挑眉头。
古月冻土笑了笑,却是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么,我和不同,我十五岁就出道了。”
“那时候,正值狼潮,蛊师大量死伤,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学员必须要顶上去。我是乙等资质,在十六岁到达二转初阶,十七岁高阶,十八岁巅峰。十九岁时,我已经开始冲击三转。那个时候,我认为自己能在二十岁,晋升到三转蛊师。”
“呵呵呵,我太轻狂了,目中无人,总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甚至无所不能,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在二十岁那年,我外出执行任务,被一位熊家寨的蛊师击败。当时重伤濒死,亏得药堂家老亲自出手。才捡回一条命。但自那之后,我的资质废了,落到了丙等,我一蹶不振了整整八年。”
“在我二十九的生日那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及这个世界。我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纵然我晋升三转又如何呢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不是个人实力,而是与其他人的交际关系。”
“我从三十岁开始重新起步,四十五时退居二线。期间数十次,被百位蛊师联名上书。要推举我为家老。我虽然只有二转巅峰的修为,终身也不能跨出那一步,但是也没有必要了。我已经取得了成功,族人称呼我为‘隐家老’。绝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已经死去,而我却活得很安稳。对于那些在外打拼的蛊师。我的影响力仍旧存在。”
长篇大论到了这里,古月冻土这才转回正题,他看着方源,嘴角弯成一个弧度:“方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初出茅庐,就像是当年的我一样,以为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完成。呵呵。”
古月冻土摇摇头。继续道:“但是当你的人生阅历再丰富一些,你就会明白,人终究是社会的一员,不是独行的野兽。有时候人生是需要低头和让步的,偏激和极端。桀骜和张扬,只会引来孤立和毁灭。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吧,没有一个小组肯接纳你,你周围的人都排斥你。你就算是接到了分家任务。又能怎样你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绝对没有机会完成任务的。你放弃吧。”
方源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脸色一片平静。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着五百年的人生经历,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里,方源的眼中就不禁有些流露出一丝笑意。
事实上,舅父的想法,曾经也是他前世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理念。
因此,他创建了血翼魔教,依靠制度和人情,殚精竭虑地打造出一个庞然势力,一呼万应,霸占资源,对抗强敌。
然而当他突破到六转之后,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蛊师中五转为凡,六转成仙。当他站在这个高度,再看人生时,他恍然而悟庞大的势力的确是他的臂助,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累赘和拖累。
不管是哪个世界,真正最靠得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只是这世人,常常软弱。总耐不住寂寞,总受不了孤独,喜欢追寻亲情、友情、爱情,来填充自己的心灵。迷恋集体,害怕独处。
一旦受到挫折,就躲到集体当中去,向亲朋诉苦,向好友倾诉,不敢孤独地面对恐惧和失败。有了痛苦就忙于分摊,有了快乐就急于炫耀。
古月冻土成功吗,毫无疑问,他是成功的。
他在原先的路上走不下去了,换了一条路,走出了一片天。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失败者。
他因为一个挫折而低头,他不过是个懦夫,却还在为他的逃避而沾沾自得。
古月冻土当然不知道,方源已经把他认作了一个懦夫。他见方源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方源已经被他的话所摄。
他继续道:“方源,你不是方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能放弃你继承家产的打算,你就能获得我的友谊,我的人脉关系你都可以利用。同时,我还会补偿你一千块的元石。我知道的,你最近手头拮据,连房租都拖欠两天了吧。”
方源淡然一笑,开口道:“舅父大人,这身衣服不常穿吧”
古月冻土一愣,没有料到方源会突然谈这个话题。
不过方源的确说的没错,他已经退隐很长时间了,这身服装压着箱底。今日来见方源,特意穿了这身,就是为给自己增添说服力和威慑力。
方源叹了一口气,打量着古月冻土的衣衫,缓缓地道:“蛊师的衣服,没有这么干净整洁的。它要沾着汗水、泥浆和鲜血,它要破烂不堪,那才有蛊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