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眼角的余光里,那个捕快正鬼祟着身子,悄悄抬起了手,指甲尖锐如钩,探向了道士后腰。
道士返身一剑斩去。
然而。
簌
突有厉声作响。
那是有东西撕开风雨破空而至。
李长安与那衙役,或说妖怪,都是面色一变,同时跃开。
下一刻。
鼓荡气流掀翻风雨。
道士拂开袖子,把乱打来的雨点尽数拨开。
再看场中。
一人一妖之间,赫然多出了一只巨大的凤尾蝶。
巨碟双翼纯白似雪,末端缀着长长的赤红尾翼,在空中徐徐扇动,彷如一团浮动的光辉。
这么漂亮的妖怪还是第一次瞧见。
道士情不自禁细细打量,估算着从哪个部位砍方便砍死。
可他自作多情了。
大蝴蝶瞧也没瞧道士一眼,双翅在雨中一振,化作一道霓光,直扑“衙役”而去。
但“衙役”却并不与其交锋,三两步躲入廊道遁去,大蝴蝶紧追不舍,却被一道突兀出现的凛冽的冷光击退。
那是一只大螳螂,浑身黑似铁铸,唯有一对镰臂,白晃晃、冷森森仿佛两柄百锻钢刀。
挥耍开来。
疾风暴雨一样向凤尾蝶泼洒而去。
凤尾蝶也不是易于之辈,扇动双翼,在空中回旋折转、忽进忽退,愣是让铁螳螂每一刀都砍进了雨幕。
可即便如此,蝴蝶每一次试图绕开螳螂,也会被铁螳螂的刀网死死拦住。
两者彼此奈何不得,只是缠斗在一处。
这俩大虫子你来我往打得热闹。
李长安在旁边,神色却愈加古怪。
怎么越看越觉得,铁螳螂劈斩之间,法度森严,又不乏变化狠辣,颇似张易用刀;大蝴蝶进退折转,如游鱼在水,又似风中枯叶,彷如虞眉的身法。
难不成道士想起楼道里,是血溅上眼睛,才看见真实他赶忙在身上找了条口子,沾了点血往眼皮上抹。
可睁眼一看。
蝴蝶还是蝴蝶,螳螂还是螳螂,都没什么变化。
不知源起的酒香还在往鼻子里钻,李长安不禁挠头,这幻术真真难缠。
突然。
脑后生出一道厉风。
道士扭身一让,一只利爪拍下,砸得积水四溅。
却是条大狗在冲他龇牙咧嘴,李长安自信,自消提剑一刺,便能将犬妖毙于剑下。
可是眼前看到的妖怪真的是妖怪么
犹疑的功夫,犬妖身后,发狂的人、狰狞的妖蜂拥而来。
李长安有些畏手畏脚。
只是一味儿躲闪、格挡,但扑上来的人与妖太多了,不一阵功夫,身上又开了几道血口。
好在这些家伙本就在互相厮杀,道士暂时间还能勉强应付。
然而。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了一头琉璃狮子。
通体成半透明琥珀色,心脏处是一团熊熊火焰,不断向周遭飙射出火光,烧得妖怪哇哇乱窜,也烧得李长安狼狈不堪。
更倒霉的,它在庭院那头,李长安在庭院这头,中间那些人妖难辨的家伙被火光一烤,全往道士这边蹿。
李长安渐渐难支。
都快忍不住让长剑饮血。
身前突而流光溢彩,但见翩翩蝶翼飞旋,在漆黑夜雨中画出一道灿漫光焰,也将李长安周边的人和妖一并扫开。
那边琉璃狮子又投来几道火光,也被大蝴蝶展翅拦下。
这蝴蝶是在帮我
还在寻思,眼前光影浮动,凤尾蝶已然出现在道士身前,静静浮在雨中。
大蝴蝶没有攻击,只有一对触角不住摇摆,好似向李长安传达些什么。
李长安寻思我要是只蛾子,兴许能看懂。
可现在么他只是木着脸,一摊手。
这意思倒是准确传达给对方了。
大蝴蝶的触角停顿下来,似乎作了什么决定,忽的扇动翅膀。
李长安眼尖。
瞧见有什么东西顺风而来。
他下意识便要闪躲,可在那一瞬间,他却心思一动,若这蝴蝶真是虞眉骨子里的光棍劲儿冒了出来。
与其让妖怪愚弄,还不如冒一冒险。
道士一狠心,强按下闪躲的本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蝴蝶扇来的怪风。
当然,手里也不忘抓住了一枚桃木牌。
这是“大军”开拔前,衙门舍了血本,打开府库时,道士从中挑取的物件,有些辟邪护身的功效,算是种廉价的法器。身为一个手段单一的野道人,对这种东西,李长安一向是多多益善的。
闲话少提。
只说腥风拂面。
几点温热粘上眼帘。
好在手中的桃木牌没有任何反应。
道士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
他发觉眼中的画面突而颤动,模糊中,身前的凤尾蝶撕开了表象,露出了真容。
那是个脸儿清瘦,轮廓鲜明,眉眼间尽显英姿的少女。
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