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祭奠(2 / 2)

地煞七十二变 祭酒 5325 字 1天前

所谓“不化骨”,传闻是僵尸的一类,但确切而言,它是某种僵尸最精华的一部分。

子不语上有言不化骨乃其人生前精神贯注之处,其骨入地,虽棺朽衣烂,身躯他骨皆化为土,独此一处之骨不化,色黑如玉,久得日月精气,亦能为祟。

这不就是道士的藏品中的一件从白狐山庄用电锯锯翻的僵尸身上,取得的那枚骨玉么

照说,想通要找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手边,道士就该一拍脑门然后欣喜若狂。

但是

材料有了,可又该怎么炼制呢

剑经上倒是简单提了一句要择取秋杀之日,以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于鼎中淬炼,熔骨为液,然后投之以剑融为一体

然而。

“空中火”什么的是啥秋杀之日又是哪天熔骨为液该怎么熔投剑融合又该怎么投

李长安一个拿着假度牒的野道士哪里会这高端手艺

燕行烈好歹背靠镇抚司,有的是能人异士代劳,可李长安又能找哪个大爷帮忙

他摩挲着下巴,脑子里冒出个馊主意。

要不找家工厂,扔熔炉里试试

好在一个电话打断了李长安不靠谱的遐思。

取过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袁啸川。

“小李子,哪儿呢哥哥我到车站了,赶紧来接驾”

李长安倒是奇怪了。

他记得这几天都在播报红茅集团被连根拔起的消息,以洪岱海为首的一应首脑因为公然拒捕,都被当场击毙。袁啸川一是当事人,二来还是内部人员,此时此刻应该忙着收尾的工作才是,怎么有闲工夫跑来找自己摆什么龙门阵

“少特么废话”袁啸川在电话那头精力十足地叫唤,“老子不干了”

仍然是一家烧烤摊。

华灯初上,行人如织,一如先前在綦水的时候。

只不过,换了个城市,也少了些故人。

摊子上,袁啸川的神情很是复杂,欣喜有之,愁闷有之,解脱也有之。

三两杯黄汤下肚,他就给李长安讲述起,道士离开綦水之后发生的事

“我当时心灰意懒,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努力白费了,邹萍白死了,红茅笑到了最后。”

“但有一天,我的一个外地的老上司突然给我打电话,把我喊到一个地方。我才晓得,原来有人递了一些重大的证据上去,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督察组,并调集了外省的兄弟来查这个案子。我因为一贯立场坚定,对本地也较为了解,所以也被征调共同办案。”

“哦,带路党嘛。”

“屁”

他骂了一句,却也绷不住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就点起了一根香烟。

“那天,我们突然查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洪岱海要办一个聚会,请的都是他手下的骨干和与他勾结的蛀虫。我们意识到,这正是一个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地点在江边一栋九层的小楼上,开着一家娱乐会所,洪岱海聚会的地方就在顶楼的包厢。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

袁啸川的述说突然停下,这个神经强韧过钢筋的前刑警,眼睛里居然蒙上一层阴霾。显然,他接下来要描述的场面给他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包厢的门隙不住地往外浸着血,在门口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我们赶紧撞开房门,看到的老李,你知道吗我是从来不信鬼神那一套的,可就在当时,我简直以为自己一脚踩进了地狱整个房间,活人、死人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都ta么都泡在一个血池子里。”

“这不是个比喻。”

他郑重强调了一句,然后连比带划给道士解释。

“包厢门口有个大约10厘米的门槛,大量的血水被门槛拦在包厢里淤积起来。”

“一脚踩下去,血就往鞋里灌”

他狠狠嘬了口烟,吐出的烟气熏得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在我们的情报里,包厢里面除了要逮捕的嫌疑人,还有些鸡。”

“当时我们撞开门的时候,十几个“小姐”全被药翻了,就泡在血水里面,睡得死死的。”

“幸好是昏迷,不然让她们看到了现场的画面,恐怕全都要进精神病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但很快便被眼中的阴霾给吞没。

“但我们要逮捕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每个人浑身被扯得稀烂,基本找不到一块好肉。不是骨头挑出皮肤,就是肠子拖在体外,要么就是硬生生被分尸。”

“那个杨三立,死得最零碎,我们处理现场的时候,都不敢把血水排空,生怕他的哪个零件被一起冲走。”

说到这里,袁啸川忽的沉默起来。

按说,他虽然辞了职,但这些案情内容都是要保密的,也不该说给李长安听。但是在那天的案发现场,留下记忆里某些挥之不去的东西一直纠缠着他,让他莫名地想要于李长安倾述。

比如接下来,他要讲述的。

“除了死人和活人,你知道现场还有什么么”

“什么”

“黄儿。”他加了一句,“刘卫东养的那条大黄狗。”

“他在呀。”

“对。”

袁啸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没注意道士口中的是感慨,而非疑惑。

“就在这一堆烂肉里面,那条黄狗浑身是血,正把头埋在洪岱海的肚子里。即便门被撞开,我们闯了进来,它还在不慌不忙地啃食洪岱海的内脏”

“当时我们都吓傻咯,一时间没想起采取措施”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里满是迷离。

“那条狗就突然冲出窗户,跳下去摔死咯。”

“后头法医拿去解刨,发现它肚子里全是人的内脏。”

讲到这里,袁啸川的情绪就松弛下来许多,语气也轻快起来。

“本来案子还要查下去,毕竟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虽然从尸检的结果看,这些人全是黄狗咬死的,但那黄狗为什么突然发疯攻击人为什么没杀那些小姐酒里面的迷药又是谁下的这些通通不清楚。但上面突然要求停止调查,也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向外公布了。”

一口气说完,袁啸川拿起一串烤腰子,但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重新拿了一串豆干。

还没下嘴,就听得道士追问。

“然后呢”

“然后红茅就垮了,我在綦水也待不下去了,干脆就辞职了。”

李长安一点不给面子。

“我是问那条狗。”

老袁翻了个白眼。

“我想老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邹萍一个人埋起孤零零的。我就把黄狗的尸体要回来,托殡仪馆烧成骨灰,洒在了邹萍墓前,将就做个伴。”

他嘴上如此说着,但眼前却浮现出最为困扰他的一幕。

说来可笑,他总是觉得黄犬跳楼前,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所包含着的,绝不是一只动物会有的东西。

“你说老刘他会不会是”

“什么”

“没得啥子。”

他摇了摇脑袋,终究觉得太过无稽,耻于出口。他喝下一大杯冰啤酒,舒爽地打了个酒嗝。

一抬头,却瞧见道士将一杯啤酒浇在地上。

“你干嘛”

“祭奠吧。”

“哪个”

“黄犬。”

袁啸川楞了一下,笑骂道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