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猪的字眼,他也看到过,不过……当时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反正那本书,处处都是‘粗鄙’,这有个猪字,一点都不奇怪了。这就好像方继藩一般,浑身都是破绽,他若是突然对你破口大骂,你会觉得很奇怪吗?
“陛下……”方继藩急了,立即道:“儿臣想要解释。”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今日廷议,是想要杀一杀当下的风气,也要袒护方继藩的意思。
只是……想到那本书……
弘治皇帝道:“卿家说来。”
“陛下,儿臣修《明颂》,为的……乃是流传千古,宛如四书五经一般,光耀万世。”
此言一出,顿时群臣哗然……
人们彼此相看,都自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滑稽的意味。
当然,也不乏有人若有所思。
弘治皇帝也觉得古怪起来,方继藩行事,虽是乖张,可绝不会吃亏的,莫非……
方继藩振振有词道:“陛下,这便是我新学的四书五经,如孔子一般的《春秋》啊。”
《春秋》、《明颂》……
这两部书,但凡没有疯的人,都觉得两者没有丝毫的关联。
有人甚至觉得自己心口疼的厉害,这狗东西,终于要对《春秋》下手了。
那周坦之毕竟是南京来的,虽也知道方继藩不能惹,可现在箭在弦上,胆子壮了几分;“齐国公,你可知罪,你竟将这《明颂》,比作《春秋》。”
方继藩微笑,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好像记录下了这个目标,而后坦然道:“陛下,儿臣开创西山书院,弟子无数,敢问陛下,儿臣的学问,如何?”
“……”
方继藩随即道:“若是在场诸公不信,那么……我便随便拎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譬如王守仁,譬如欧阳志,譬如刘文善,譬如唐寅,你们是要作诗词,要是要作八股,又或者,想要作文章,是要比较学问的优劣,是要一辩长短,哪怕是要上马骑射,敢问诸公,谁敢和我那几个劣徒比一比?”
“……”
这纯粹是耍流mang了。
沉默之后,自是无人应战。
方继藩这些弟子的本事,大家是知晓的。
方继藩随即道:“门生如此,陛下,儿臣难道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在儿臣面前,若要写出一篇锦绣文章来,要写一部《春秋》这般的书,不敢说手到擒来,却也绝不比这春秋要差,儿臣在此夸下海口,谁若是不信,可上前一试。”
这句话,真是狂傲极了。
这是拿孔圣人来玩弄啊。
不等一群圣人门生们纷纷站出来,气咻咻和方继藩理论。
方继藩话锋一转:“可是陛下,儿臣若是著这样的书,那么就背离了儿臣的初衷了。”
弘治皇帝皱眉:“这是何意?”
方继藩道:“自有文字以来,这天下,为读书人著书者,数之不尽,可是敢问陛下,这天下,为百姓著书者,有几人呢?”
弘治皇帝猛地一愣。
殿中默然。
方继藩的话,似在拷问。
这当今天下,有人为百姓著书的吗?
周坦之反驳道:“百姓目不识丁,著了书,他们读得懂吗?”
方继藩大笑:“若是之乎者也,不知所云,目不识丁的百姓,当然读不懂。那么……为何这天下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就没有一人,肯著一本,能够让百姓读得懂的书呢?这根本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要做到,固然很难,甚至难如登天,在我看来,比著《春秋》更难。可是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便是千难万难,就看这天下有没有人肯真正花费心思去做了。”
“可惜啊可惜……”方继藩肃容道:“可惜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只挖空了心思,去寻他们的知己,去寻他们的知音,却无一人,将这心思,花费在这上头,孔孟之学中,其根基在于‘仁’,什么是‘仁’,善待百姓即为仁,使其知之,乃是仁。这天下自称圣人门下的,只知读书,可有几人,有这样的仁爱之心?”
“在我眼里,在座诸位,哪怕能作出再多锦绣文章,可这些文章,不过用来孤芳自赏,早已背离了孔孟的初衷,实在让我方继藩为之齿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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