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魔谷的祭台下他们早已探过,只是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感觉不到丝毫灵力。
但那人既然提到归墟,又将他引入七魔谷,这传说恐怕不仅仅是无稽之谈。
苏毓想了想道:“师兄,传承归藏易之后,能算到多远的事?当真可以窥见天机?”
云中子沉吟片刻道:“师父曾经想过传道于我,遂与我透露过一些,能算出多少,算得多准,取决于各人的悟性。师父已经算得天资过人了,能推知三百年内三界盛衰,尚且自称管中窥豹,不敢妄图窥伺天机,若是像我这样资质平庸的,也就能算算一家一派一世兴亡。”
顿了顿道:“但是那人……连师父都说他是千年一遇的奇才,不到三年便与师父比肩,叛出师门时据说已远超师父,如今到了什么境界便不得而知了。”
苏毓沉默半晌,这才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相告。”
“小毓,”云中子欲言又止道,“此人心思缜密,凡事谋定而后动,他藏头露尾这么多年,突然现世绝不是意外,你别中了他的计。”
苏毓道:“我明白。”
云中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别的话师兄也不劝你了,小顶刚找回来,你多想想她。”
苏毓心尖微微一颤:“我有分寸,师兄放心。”
断了良久,他闭目凝神,逼迫自己忘记水镜中母亲的面容,冷静下来,试着将千头万绪理成一条明晰的线索。
首先是这个小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小顶不知所踪的三年中,他脑海中时常有记忆闪现,但只是一些凌乱纷杂、支离破碎的片段,犹如管中窥豹,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他看见小顶在他怀中死去,感到血从她背后的伤口不断流出来,但却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他们身处一片贫瘠荒芜的山谷中,大地焦黑,四处都是火焰和浓烟,可谷中只有他俩,并没有第三个人。
他记得夷山炼金,铸成丹炉,也记得枯守千万年后第一次探知器灵时的狂喜。
他还记得雷电巨响中小世界在指尖诞生,接着他便脱离原身坠入其中。
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在这里却只是个普通修士,没有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力量,连这世界背后的真相和规则也不清楚。
听说丁一化作墨迹消失在书中时,他隐约猜到这本书便是小世界的本源。
那么那人知道多少?
苏毓捏了捏眉心,将那人三百多年的经历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从得到归藏易的传承开始,紧接着他便滥用预见之能滥杀无辜,不服惩戒而叛出师门,销声匿迹几十年,在龙吟山中渡雷劫失败,残魂再入轮回,转世成凡人,娶妻生子,杀尽亲族妻族证道,再入道途……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唯一令人费解的地方便是放了年幼独子一条生路。
可此人能预知将来,如若这一切都是他窥得天机之后一手安排的呢?
苏毓蓦地想起一件事。
那个石头成精的弟子陆仁,当真是龙吟山中的路边石?
他是在雷劫中开启灵智的,如何知道前事?只能是听那人说的。
劫雷中蕴藏着大量灵力,但能将普通顽石劈出灵智,也着实匪夷所思,陆仁对此深信不疑,自然也是听信了那人的话。
那块石头或许是那人带去的,根本不是普通石头。
渡劫失败、再入轮回、投胎转世……从头到尾都在那人的算计中。
为什么?
苏毓站起身,推门走出舱房,来到甲板上。
铅云低垂,月亮从浓云的缝隙中露出小半张脸,仿佛不怀好意地窥伺人间。
一切都不是偶然,没有一件事是意外,兜兜转转,绕那么大一个圈子,都是那人算计好的,包括娶他母亲,包括生下他……
一个浪头向着案边礁石打来,声若雷震,水花如碎珠溅雪。
为了生下他。
苏毓心中豁然开朗。
当初那人要杀他易如反掌,放他走自不是出于舐犊之情。
“你是应天命而生之人。”他把沾着母亲鲜血的弯刀塞进他手中时如是说。
应天命而生,世外之人,归墟,血亲献祭,他隐隐猜到那人想做什么了,但仍然有许多疑团未曾解开。
他为什么要把母亲做成傀儡人?为什么没有立刻将她做成傀儡人,而是先把她封存在玄冰棺中?另一块雌兽慧心石在哪里?
还有他自己身上也有许多不能索解之事。他的半条灵脉来自父亲,而她母亲是个凡人,那么剩下半条灵脉只能来自别的地方。
这半条灵脉不能直接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却能汲取河图石的灵力,河图石又来自哪里?
苏毓靠在阑干上,望着黯淡月光下起起伏伏的海浪,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往回走。
回到院中,他见小顶舱房的窗户仍然暗着,微微蹙眉,便即捏诀传音给她,柔声道:“时候不早了。”
耳畔立即传来她轻快的声音:“我和碧茶聊几句,一会儿就回来。”
小顶断了传音,抱着隐囊在沈碧茶的床上打了个滚:“碧茶,我跟你说件事。”
沈碧茶靠在窗边磕瓜子:“你说。”
小顶皱了皱眉:“我觉得我师父最近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