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捏了捏眉心,云中子大约每三年出一趟门,这小炉鼎也真是会挑日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在老妈子不在的时候生。
“萧顶临盆了。”他撂下一句,利索地掐断了传音咒,留下云中子的半截惊呼回荡在耳边。
他没敢耽搁,立即又传音给归藏医馆的大夫,谁知唯一一个懂点带下科的大夫正好放假——因为最近蒋寒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医馆清闲了不少,大夫们趁机把攒了几年的假都拿出来休。
苏毓垂眸看了眼靠在他怀中的少女,她脸颊上健康的红晕已全然褪去,尖尖的小脸比纸还白,只有眼眶是红的,额头上沁出的汗流下来,和眼角渗出的泪水混在一处,濡湿了鬓发。
原本鲜嫩欲滴的樱红双唇也脱了色。
明明疼成这样,她也不哭不叫,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
即便苏毓对她成见颇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咬咬牙,做了一件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
苏毓不情不愿地施了个传音咒,半晌,耳边才传来个冰凉刻薄的声音:“找我何事?”
“蒋寒秋,”苏毓捏着鼻子道,“你会不会接生?”
蒋寒秋一怔,随即冷笑:“苏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苏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和这师侄大约八字不合,平常说不了三句话就要拔剑,不过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炉鼎,硬是把这口气忍了下来,冷冷道:“萧顶临盆了。”
“等等……”蒋寒秋这回是真傻了眼,她连妹妹有身孕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临盆了?
她愣了愣,随即暴怒:“苏毓你还是不是人,她还是个孩子啊!信不信我今天就杀了你!”
苏毓差点没被她这一声吼震聋,耳朵嗡嗡作响。
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不是我的。”
蒋寒秋“哦”了一声:“那也是你不对。”
苏毓:“???”
蒋寒秋:“你别碰我宝贝,我马上就到。”
苏毓冷哼了一声,两人几乎是同时迫不及待地掐断了传音咒。
就在这时,少女的长睫突然颤动。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苏毓的怀里跳将起来,捂住肚子开始干呕。
苏毓有些懵,他自是从未见过人生孩子,但凭着他模糊残缺的知识,似乎并没有呕吐这个环节。
“你怎么样?”他的喉咙有些发紧,“蒋寒秋很快就到,再忍片刻。”
蒋寒秋虽然不堪大用,但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徒弟,只能矬子里拔将军了。
小顶无力地摆摆手,喘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又干呕起来。
方才这蛋在她肚子里乱窜,似乎是找不到门路出去,她便试着引导它,就像在心法课上引导气在经脉中运行。
连山君教过她,从哪儿进去就从哪儿出来,她记在心里,便努力把蛋往上引。
没想到真的有点用处。眼下蛋已经到了喉咙口,只差一点就能生出来了。
只是蛋的圆头有点大,有些卡。
她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正准备发力,阿亥突然伸手在她背上一拍。
那蛋受力,从喉咙里滑了出来,小顶冷不防一张嘴,一颗外壳红彤彤,还缠绕着缕缕金丝的小蛋掉了出来。
苏毓瞥见那蛋的模样,不由微怔,这是迦陵鸟蛋,而整个十洲境内,只剩下一只迦陵鸟,就在他们归藏外山。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震惊炉鼎用嘴生蛋,还是该唾弃那只下流无耻的老鸟。
纷繁芜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就因为这一瞬间的愣怔,他错过了接住蛋的时机。
等他回过神来,那枚小蛋已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脆弱的蛋壳“咔嚓”一声裂成两半,蛋清蛋黄慢慢淌出来。
苏毓:“……”
小顶打了个嗝。瞪大眼:“我……我的蛋!”这流了一滩,还能捡起来吃吗?
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呢!
事态已经完全失控,苏毓一个只会杀人的剑修,哪里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刚生产就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种时候还是让傀儡人代劳的好。
苏毓大方地一挥手,把嘴还给了大渊献。
傀儡人一拿回嘴,立即指着一片狼藉的鸟蛋道:“那是什么?”
苏毓和小顶定睛一看,发现细碎的蛋黄中间,有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小丸子,正闪耀着金红的光芒。
“内丹还在,还有救。”苏毓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被这炉鼎哭怕了。
话音未落,忽然有个白影横蹿而来——却是小顶最后叠的那只纸肥鸡。
纸鸡的黑豆小眼冒着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对着妖丹一啄,脖子一伸一缩,便把妖丹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