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筋脉中的小剑若隐若现。
修仙界中,模样越漂亮,看着越无辜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片刻后,他眼中的戒备退去,不过是个身具鼎器的凡人女子而已。
他对玄素之术了解不多,也从未用过这种修炼手段,但他曾见过几个所谓的极品,无不是香气浓郁,以至于到了刺鼻的地步。
眼前这个香气却很是幽淡,若是不加留意,恐怕会错当作少女身上天然的体香。
倒是意外的不难闻。
不过他还是不免失望,金甲门经手的“货物”大多是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他因此才出手,没想到却是只炉鼎——还是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鼎气如此淡,药效想必有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小顶没有身为人的脾气,又不会看人脸色,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理人,只以为他没听清,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啊?”
她顿了顿,费劲道:“两个人,你看到,没有?”
她刚才闷在箱子中,没听清外面的动静,只依稀听见打斗声,见箱盖打开,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头来一探究竟,谁知道外头站着的却是个陌生人。
身为一只炉子,小顶没见过几个人,对美丑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方才那个满脸疙瘩的修士看着便不舒服,眼前这个白衣人就顺眼多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顺眼,大抵是眉目比较合式。
只可惜也和她同病相怜——生着个瘪肚子。
那人甚至比她还瘦,活像没吃过一顿饱饭。
白衣人见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目光冷下来:“他们死了。”
小顶一愣:“啊?怎么,死了?”
那人淡淡道:“我杀的。”
小顶咬着下嘴唇努力思索,她饱满的嘴唇泛着水光,像是熟透的樱桃,仿佛那排小巧的牙齿再使一点劲,就会有香甜汁液迸溅出来。
白衣人看在眼里,微微蹙眉。
有的炉鼎虽药效平平,但凭着出众的皮相,也能卖出高价——自有人乐意一掷千金买个玩物逗自己开心。
做这门生意的人也深谙此道,不但将这些炉鼎打扮得冶艳妖娆,还让他们修习媚术,以便取悦买主。
眼前这炉鼎身上只有几片轻薄鲛绡,半透明的鲛绡用细金链子连缀在一起,几乎不能蔽体,几绺微卷的乌发垂下来,挡着胸前的风光,却挡不住两抹饱满的圆弧。
另有两条细金链子绕过脖颈,穿过琵琶骨,再从锁骨间的凹陷穿出来,隐隐看得见血迹。
炉鼎这东西,生来便是造化不公的明证。他们身具灵力,却不能转化为修为,只可为人所用,助人修炼。若是出生在修道世家,有族人庇护,还能平安过完一生。
而像她这样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人庇护,只能任修士践踏。
从十五六岁鼎成门开,到灵力被采尽,通常只有两三年。眼前这只多半活不到二十。
可怜,但与他何干?
他只是瞥了一眼,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出门西行两里,有小路通往山下。”便转身欲走。
小顶这时总算把事情盘算清楚了,那两个修士把她关在箱子里,显然不是好人,这人杀了那两人,又放她出来,自然就是好人了。
她一看白衣人已经走到了门边,连忙七手八脚地爬出箱子,跌跌撞撞地追上去,一边喊:“哎,你,等等!”
仙君说人间讲究知恩图报,人家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顺便也可以打听打听怎么去归藏派。
那人却恍若未闻,径直朝外走。
小顶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双腿,驾驭起来不太熟练,心里一急,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脸朝地,额头磕在门口石板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白衣人总算停下脚步,转过身:“何事?”
小顶痛得眼冒金星,泪花直往外冒,搓着额头上的肿包:“谢……”
她歪坐在地上,原本挡在胸前的两绺乌发滑至肩头,胸前便没了遮挡,一抬手,什么都一览无余。
白衣人目光一冷:“不必。”
小顶见那人转身欲走,忙道:“请问,归藏派,怎么去?”
那人停住脚步,挑了挑眉:“你去归藏派做什么?”
小顶:“我,找人。”
“谁?”
小顶不知道书上那字怎么念,就地找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了“连山君”三个字:“找他。”
“找他何事?”
小顶骄傲地挺了挺胸:“我要做,他的,炉鼎。”
白衣人脸色一沉,他看这女子傻乎乎的,似乎心智不全,这才留下与她多说几句。
谁知她装傻充愣,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了攀附于他。
倒也无可厚非,在修仙界,弱者依附强者是天经地义的事,修士尚且如此,何况是天生的菟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