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丝不苟的热完身,自顾自的进入了练习的状态,旁人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太过若无其事,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但是这一天,剧团还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杨杏按照作息,练了基本功后,又将要开演的曲子过了一遍,往常的日子或许还会磨合磨合新的曲子,今天她也没有了这个心情。
练功室是向阳处,而更衣室是背阴处,从练功室到更衣室,中间穿过一道走廊,他穿过走廊,像是从光明处走到黑暗。
大多数人见着她就绕着走,也有不少中立的姑娘,看见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打招呼,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杨杏换好衣服,低头看着柜子里周蝶给的一塑料袋行头,价值几十万的东西,她就这么随意的扔在柜子里,袋子还是原来的袋子,东西依旧是原来的东西。
她没用过,也没想过要用。
走出大门,北方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将屋子浓郁的不快都吹散了不少。
迎着冬日的暖阳,杨杏露出一个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明媚的,带着洒脱。
“杨小姐”
街口,一个娃娃脸的姑娘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和善对她说:“你好,我叫木鱼,有时间聊聊么?”
被陌生人拦住,杨杏心中微微有些恼怒,皱起眉刚想拒绝,只是一开口,却鬼使神差的说了另外一个答案。
“好。”
要是杨杏的背后站着人的话,可以看见,她背后衣领上,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眯着眼睛笑着,像是木鱼的小像。
***
咖啡馆里的暖气十足,杨杏坐了一会儿,鼻尖就冒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下意识脱下大衣放在椅背上,就听对面的人像是闺密聊天一样询问:“你和周蝶,关系看起来好像不错?”
迷茫了一会儿,杨杏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跟着眼前这个姑娘走到这的。
她眼中的怀疑也只是动摇了一瞬间,眨眼间又被什么东西吞没。
“蝶姐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半师。”
杨杏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介绍起她和周蝶的渊源来,“我是中专毕业的,小时候我家里穷,营养跟不上,进戏班的时候,个子和五官都没有长开,所以没有什么人能看得上我,坐了一年的冷板凳,脸跑龙套的机会都很少。直到遇到了蝶姐……”
在杨杏的口中,周蝶是一个将生活和工作严格分开的人,周蝶在剧团里对杨杏青眼有加,手把手教她,一丝不苟,但是也只限于戏曲上——两人的私生活并没有多少交集。
至于周蝶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住在哪……杨杏这个徒弟,全然不知。
木鱼收起手诀,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杨杏送出了门口,她看着杨杏消失在了路口,伸出了右手。
一张轻飘飘的纸人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这小像原型,是你?”司乐垂眼看着木鱼的掌心,伸手就去捏。
纸片小人挣扎着,用脚踹了几脚也不管用,七手八脚的想从司乐的手指间挣扎出来。
见挣脱不开,她手脚一摊,开始装死。
司乐抖了抖,见纸片人继续装死,笑了起来:“比起那些造型不变的附灵符,好玩多了。”
木鱼啪的一声打在司乐的手背上,迫使他松开了魔爪,小纸人瞬间复活,手忙脚乱的从司乐的手指头跳下来。
然后,咻咻咻几下,从木鱼的手臂上一直蹿上了她的衣领,然后刷的一声,滑进了木鱼的怀里,手抓着木鱼大衣扣子,对着司乐做鬼脸。
手舞足蹈。
司乐两手架在脑袋上,对着小纸片人,回了一个鬼脸。
逗的路边俩刚走过的小姑娘咯咯直笑,司乐收回手,秒变正经,咳嗽了一声,恢复了风度翩翩的的样子。
刚走不远的两姑娘笑得更大声了。
“真是,晚节不保啊。”司乐感慨着,脸上却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回到正经话题,“你刚聊的怎么样?”
“这个杨杏跟周蝶私底下关系一般,对周蝶的私人情况了解的不多。”
司乐点头:“嗯,和我们了解的差不多。”
“不过,她刚刚说的一个词,很有意思。”木鱼将怀里的纸片拿出来,捏了个手诀,仿佛有生命的纸片小人,又变成了轻飘飘的一片纸。
她讲小纸片人收回自己的小包里,继续说:“她刚刚说,进戏班的时候……”
司乐从始至终挂着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
***
杨杏住的地方,是个老街区。
帝都寸土寸金,好的地段的房子是用钱堆出来的,她只是小有名气,平时又不接商演,那只能算凑合的工资,能让自己有选择的空间并不大。
地段和独居,她选择了后者,自己租了个两居室。
从公交站到租住地,中间需要穿过一条几百米的破旧街道,杨杏站在公交站前的街道入口,抬头看了看黄昏微弱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她去超市买了一把青菜,半斤虾仁,一袋子苹果,一瓶辣酱,付钱的时候抓了一条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