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走……」阎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不要……让我父王他们……白死……」
「魔主……」
「魔主……走啊!」
…………
先前激动的呼唤,变成了现在惊惶的催促。急促的喊声中,他们一个接一个放弃了这短暂的喘息,挣扎着站起,开始极力压榨、催动着身上残存的力量。
他们已切身领教了西神域的可怕。而归来的魔主玄力气息依旧是神君境……他在他们的坚守下终於安然归来,却没有带来期望中的希望之芒。
那么,他们最后能做的,唯有用残剩的生命与力量,守护他安然离开。
「走?呵,走的了吗?」白虹龙神讥讽道:「到了这般地步,你们居然还在做这种天真的白日大梦?」
他们在龙皇之令不再出手,但一股浩瀚威势却牢牢环绕着整个沧澜神域。只要他们愿意,谁都别想活着踏出这片领域。
云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眸在一点一点,很轻微的下沉着,神色平静的有些可怕。
「魔……主……」
一个比蚊鸣还要微弱太多的声音随风传来,若非云澈的灵觉足够,根本不可能听清。
云澈终於动了,脚步迈动,来到了天孤鹄身前。
他俯下身来,手臂伸出,五指按在他的胸口,一抹纯净白芒缓缓笼罩於他的全身。
看着云澈手中的光明神力,龙白几乎瞬间捏断自己的十指。五官在阴沉中扭曲,许久,才一点点平缓下来。
失却的双臂,残破的躯体,模糊的面孔……让云澈的目光都不忍停留。他手中的白芒救不了他,只能减轻他的痛苦。
而他这最后一口气吊到现在,哪怕对云澈而言,都是一种让他无法不动容的奇迹。
「孤鹄,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云澈轻轻问道。
天孤鹄嘴唇缓慢而艰难的开合,许久,才发出弱如薄雾的声音:「我们……北域之人……生於黑暗……身负黑暗……」
「但我们……不是天生的罪人……我们只想……可以……自由的活在……天光之下……」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明明微弱到极点的声音,却传入到了每个人的心间。就连西神域的许多神主眸中都泛起些许复杂的异芒。
「魔主……求你……逃出这里……求你……为了北神域……活下去……」
天孤鹄血肉模糊的脸上泪珠涌落:「这一定是……世上……最自私无理的请求……但是……只有魔主……只有魔主可以……」
天孤鹄带着绝望与哀求的话语,却剧烈波荡着所有北域玄者内心最深处的每一根魂弦。
百万年的暗无天日,百万年的罪名加身,百万年的残酷命运……各代王界神帝都完全放弃了抗争,异起的魔后在一次试探后也蛰伏了整整万年无法擅动。
唯有魔主云澈,带来了契机,并引领他们在这几个月间,真真正正的触碰和拥有着希望。
魔主在,希望永存。若魔主遭劫,核心灭尽的北神域将永无明光。
所以,天孤鹄用他的最后一口气,最后一滴眼泪,向云澈发出着「世上最自私无理」的哀求。
「不必说了。」云澈手掌翻起,更为浓郁的光明之力缓慢覆下……灵觉之中,这片灾厄遍布的天地之间,已再无皇天一脉的气息。下至皇天神君,上至皇天界王天牧一,皆已葬身殒命。
「天孤鹄,你听着。」云澈目光直视,神色漠然:「我以云澈之名,以北域魔主之名向你保证……」
「今日之后,所有的北域之人,都将昂首立於天光之下,再不会有人敢低视、无故欺凌北域之人,也再不会有人敢对黑暗玄力、黑暗玄者强加罪名。」
「你和你的族人不会白死,你们的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北域后世,会永远铭记他们的新生是由谁的鲜血所换来。只要我存世一天,皇天一脉,将永世荣耀!」
言语淡淡,无悲无喜无哀无怒。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心间。
北域玄者的神情全部定格,视线无声朦胧。这不是云澈对天孤鹄的承诺,而是对他们所有人的誓言……即使,这个誓言所描述的,更像是一戳即破的梦幻破影,但哪怕只有短暂的几个瞬间也好,他们拚命的去相信和畅想着。
千叶影儿、池妩仸、沐玄音怔在那里,她们看着云澈……此时的他,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样子。
天孤鹄的嘴角剧烈颤动,眼泪瞬间宛若泉涌。
「谢……魔……主……」
用尽所有的力气……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喊出这三个字,他一直不肯闭合的眼眸缓缓敛下。
青儿……我来……陪你了……
「……」云澈手上的白光消失了。
他的手轻轻离开天孤鹄的身体,指尖,是一抹带着丝丝残温的血迹。
天孤鹄,他身上的阎魔之力,是云澈以黑暗永劫强行予以融合,代价,是他的寿元锐减。
他是云澈以无情又恶毒的手段所缔造的复仇工具,那时,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与不忍。
从他踏入北神域的第一天,他便决意,借助北神域的力量为自己复仇。
北域封帝之日,那些跪拜脚下,高喊「魔主」的北域玄者,每一个人,都是他眼中成功「驯化」的复仇工具。
东域之战,北域玄者死伤无数,却没有让他内心有哪怕丁点的波澜或心痛……因为那是工具该有的作用,该有的命运。
在得知蓝极星尚存之前,西神域之战,他早已决定用这些工具的屍体来堆彻复仇之战的终幕。
…………
但此刻……
为何内心如此的剧痛。
愤怒……如此的濒临失控。
…………
「从来没有哪一个界王、神帝受到过这样的敬崇……云澈哥哥,我越来越相信,在他们的意志里,已不仅仅是为了北神域而战,或许,他们会同样甘愿、无悔、甚至不惧生死的为你而战。」
…………
去往七星界前,水媚音所说过的话语又一次荡动在他的心间。
那时的他当即反驳,不愿承认。
「刚才的梦做的不错。」看着云澈,龙白淡淡开口,一双龙眸之中,除了云澈的身影,再看不到其他任何的存在:「云澈,北域魔主……久违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云澈终於有了神情的变动,不是怒,不是惧,而是笑,让人莫名毛骨悚然的低笑。
「龙白,」他字溢唇间,音调缓慢幽然:「很好,你真的很好。」
「宙天神境这三年,我静心修魂,一点一点的拂去着魂间的魔煞,让自己从一个七分的恶鬼三分的人,复为三分的恶鬼七分的人。」
「而你,却成功在我返世的第一刻,」云澈缓缓抬手,下垂的指尖凝着似有似无的黑芒:「将我心中好不容易镇压的所有恶鬼都放了出来。」
「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