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都司展示自己面前的视屏数据：“大概有十公里的路程，每一处停留讲解都准备好了，按目前这样的进度，勉强能在西月长假前把课程赶完，然后就是给学员们准备假期课题……”

“手头上的事情先放放，下午允许你请个假……刘克廉博士找你。”

“刘克廉博士？”桑都司心头冒出问号，随手搜索了一下网络，叫刘克廉的人还真多，被叫博士的也不少。

“刘克廉?比利卡多桑布多。”

“卡布多集团的？得过‘国家杰出科研贡献奖’的那个？”

“正是，如果你继续在场控计算机方面发展的话，迟早会遇上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真是恭喜你了啊！”

看着福克多发过来的刘克廉的个人资料，桑都司先是一阵兴奋，实在没想到过自己这种小人物居然能受到这种国家级重量人物的关注，然而内心隐隐又有一丝不解一丝不安……然而福克多又告诉自己，对方已经在食堂旁边的休息室里等自己了，对方要求一次单独会面，已经容不得自己想太多，这种人物的召见，现在自己只能马上过去了。

这是一间可供六人会谈的小休息室，除了一处十分突兀的盆栽、沙发外，整个高山溪流场景全是投影的，一个穿着纯白小背心，把里面的动力服完全露出来的中等身材青年，向进门来的桑都司点点头。

就跟之前看到的全息照片上的一样，刘克廉博士是一头褐色披肩短发，脸型有点偏长，鼻子很大，整体上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啊，这个吗？这个叫‘眼镜’啦，以前用来矫正视力的，虽然现在用不到了，但可以安装很多外设功能，例如耳机、主设、扫描、摄录等等，十分方便呢。”

刘克廉看桑都司盯着自己看，以为他在关注自己脸上的眼镜，于是推了推解说道。

“刘克廉博士，我叫桑都司，桑都司?方可里，正在克什尔工业学校进修……”

“场控费米子自旋模式对吧？我知道我知道，别站着了，过来坐，嗯坐。”

桑都司连忙过来坐到刘克廉博士所指的位置上，然后就有波波球从房间吧台那边过来，为他递上咖啡。

“我帮你选了牛奶咖啡，不介意吧？”

桑都司连忙表示可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咖啡种类方面，他有点执着玛琪雅朵，但牛奶咖啡说起来也差不多。

刘克廉喝了一口他那杯放凉了些的后，接着开口道：“怎么样，对于现代计算机技术，你也算是业内人士了，应该有些自己的看法了吧？”

桑都司莫名有了一种在面试的感觉：“我才开始高级教育一年不到，看法，唔……”

“看你自己建了一个自循环生产线，把波波球生产线小型化了。”

“是的！当时福克多老师给了不少建议。”桑都司对这份考核作业还是十分自豪的。

刘克廉挥手把生产线的全息图投影了出来，是自己上交给福克多的那一份：“空间利用率确实上去，但工作效率方面就差了不少，举例来说，上色跟部件的生产就无法同时进行，因为机械臂总数量就十个，做了这个就不可能进行别的任务了。”

“但这是必然的，空间跟效率是需要进行取舍的，不可能又塞一堆机械臂，又压缩空间。”对于自己的得意之作，桑都司还是有些匠气的，无论是谁在说三道四，都要争辩一下。

“对的！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你不可能一边堆料提高性能，一边要求占用的体积跟之前一样大，目前实际应用着的演算核心，从主设到战舰的，全是在空间与性能之间寻找平衡。”

“但是，博士，战舰体积那么巨大，计算机阵列规模即使到达我们这个城市的体积，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啊。”

“首先是没有必要，然后是稳定性，倒是有多备一套计算机系统做后备之用……而且，主力舰内部空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充裕，克什尔这边只提供计算部件，并不负责现场安装，你不清楚战舰结构问题也是自然的，但继续在我们这一行干下去，你迟早要接触这些的……”

说了一串刘克廉又喝了一口咖啡，桑都司于是也跟着喝了一口，不知道他到底找自己要干嘛……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桑都司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最优解决方案就是单位体积里提升演算核心性能，做不到的话，那么就换一个思路——提高操纵者的性能，比如超脑。”

桑都司被一口咖啡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咖啡撒了一身。

刘克廉仿佛没有看到桑都司的窘态，晃悠着咖啡杯，继续着自己的话题：“超脑到底是什么呢？人类才发现自己大脑的真相，模糊、认知、思维的产生并不是简单脑神经电位差，一个完成人脑程度的电位差，我们即使用光纤都能轻松模拟出来，然而产生意识了吗？光纤拥有自我了吗？没有。

这涉及到根本的‘语言器官’上，活着的人脑才拥有意识，死亡的大脑即使事后重新在量子层面上接通复原电位，原来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亡了，所以脖颈断裂存在一个极限救援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就没救了，物理基础上的语言器官死亡，导致自我‘灵魂’的消散……

语言构筑人类的认知，克利欧批判现世欢愉的十二卷，嗯，这个你没必要去了解，只是语言与认知方面的一个例子罢了，从人类语言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种例子就不断，而我们现在待在外面宇宙里的时间，比待在地球摇篮上的时间都要长了，产生新的语言也不足为奇。

我很认可乔姆斯基的语言学理论，人类被大自然赋予了天生语言生成能力，也就是生成文法能力，就跟鸟有翅膀会飞，鱼有尾巴会游一样，人类有语言器官能交流，这一点现在扩大化人类比较学已经可以证实，看看我们周围的银河系外文明吧。

所以诺依曼0、1的计算机数学模型，先天结构算法上就注定了无法支撑意识，只能模拟，永远就只能停留在模拟，它并不是一种普遍文法，只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抽象，然后我们在人为的将这些0、1所抽象之物赋予意义，是一个逆反反逆，并不存在先天文法生成。

于是我们首先突破了冯诺依曼式机械计算机的物理基础限制，开发出量子计算机，作为物理基础，接着就是开发适应每一粒量子自旋角度无限数的新逻辑语言，那是一枚先天的种子，真正意义上的智械诞生了……”

如此断言道的刘克廉，眼镜片后双眼里满是狂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