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鬼神问苍生(1 / 2)

乔晚看也没看左手的断指一眼, 继续打珠。

水晶球滚落, 彩瓷女人莞尔:“黑色,一寸。”

孟沧浪微微颌首,目睹自己面前的线香又被剪去了半截, 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小半段。

彩瓷女人淡淡道:”黑色, 二寸。”

随着剪刀起落的声音响起, 至此,孟沧浪面前的线香只剩下了约莫一寸长短。

乔晚眼睫微颤, 内心深吸了一口气,只有一次机会了, 要这一次还这么非, 那孟沧浪估计就是第一个被她脸黑拖累死的倒霉蛋。

虽然说了不怪乔晚, 但是眼看着这线香一寸一寸被剪短, 方凌青心里也忍不住打起了小鼓, 惊愕道:陆辞仙这什么狗屁运气。

乔晚握紧了水晶球,不由得看了孟沧浪一眼。

四目相接,孟沧浪披散着一头血染的长发, 端坐在笼子里, 目光依然含着点儿淡淡的鼓励之色。

他当然也是怕死的, 孟沧浪沉默不语地看着铁笼, 但他要是死在这儿, 是天意, 是他孟沧浪今日合该殒命于此, 这与陆辞仙无关。人命的担子太重, 不该由陆辞仙背起。

所以就算怕死,他也想尽量让陆辞仙放心,陆辞仙他和小芳一样年轻,容易剑走偏锋。

崇德古苑的诸位长老就曾经说过他性格太过冲淡平和,少了点儿年轻人的锋芒。不过孟沧浪自己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少年爱冲动行事,钻牛角尖。他看得开,心里坦荡无挂碍。

目光相接的刹那,乔晚从孟沧浪眼里看到的是:陆道友尽管放心一搏,就算今天殒命于此,我也绝无怨怼。

乔晚抿唇,目光炯炯有神: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的眼神太过坚定明亮,仿佛一把一往无前,破开血色迷雾的明锐刀锋。坐在铁笼里的青年,浑身一震,心口突然漏跳了一拍,随即漫上了点儿莫名的暖意和信任。

乔晚将目光转回轮|盘,心里开始琢磨现在就掀了这轮|盘的可行性。

水晶球落入轮|盘,谢行止不动声色地立刻按上了剑。

如果有意外,他就掀了这赌|局,把孟沧浪等人给抢出来!

水晶球在轮|盘上飞速前进!

王如意忍不住掐紧了郁行之胳膊,五指深深陷入了青年胳膊里郁行之也没察觉,紧拧着眉注视着轮|盘的方向。

虽然不乐意承认,但关注还是忍不住关注。

方凌青默默捂紧了点儿怀里的胳膊:圣人在上,一定要保住孟师兄啊!

伴随着水晶球一路行进,落入格内。

彩瓷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抬头莞尔一笑:“白色,三寸。”

“恭喜这位道友。”

谢行止按剑的手一松。

方凌青长舒了一口气,差点儿蹦出嗓子眼里的一颗心重重回落,硬生生按下当场给乔晚下跪的冲动,方凌青忍不住多看了乔晚一眼。

乔晚心里也骤然一松,成了!!

连同前世在内活了六十多年,她从来就没这么紧张过。

前辈在上,信女愿一辈子不出ssr,换孟沧浪不便当。

彩瓷女人:“赌局继续。”

接下来这几局,乔晚简直犹如一路开挂。

咚——

“白色,二寸。”

咚——

“白色,五寸。”

……

不过运气终究有终止的时候。

咚——

彩瓷女人抬眼,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佛像,手指。”

谢行止沉声:“我来。”

乔晚摇摇头,自顾自拿起了桌上的刀,突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快她一步,拦在了她面前。

白珊湖微微偏头,乌黑的眼里透着股摄人心魄的冷静:“让我来。”

乔晚抿唇:“还是让我来。”

白珊湖乌发如云,虽然沾了一身血,但依然没掩盖其眉眼的清艳。

冷声质问:“为何要拦我?”

没等乔晚回答,白珊湖冷声反问:“就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白珊湖冷笑:“女人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能做的,我也能。甚至还能比你们做得更好。”

说完,抢在乔晚和谢行止之前,毫不犹豫地拿起刀,一刀剁下了一截小指。

白珊湖紧握着手里那截小指,冷冷抬眼环顾了一圈儿四周,怒喝:“如今你我都被困在这鬼地方,这个时候还要计较男女之别吗?”

女人乌发及腰,白纱紧裹着窈窕身姿,披帛无风自动,目光傲岸,一身傲气,瞬间碾压四周一干性别为男的修士。

“我是法修,你们剑修的手远比我这手用处大。”

塔里安静了一瞬。

方凌青哑口无言,忍不住苦笑。

他这个表姐从小就好强,所以才能以一个姑娘的身份,跻身于孟沧浪、谢行止之流,硬是能和谢行止打个平手,偶尔还能略胜他半招。

赌局继续。

彩瓷女人拨弄了一下轮|盘:“佛像,脚。”

被白珊湖这么一震,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修士相继站了出来。

少年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这次就让我来吧。”

“我是兽修,脚这玩意儿,就算少一只也没事儿。要是运气好,出去之后也能重新接上。”

“让我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

乔晚扭头。

郁行之目光沉郁:“让我来。”

乔晚:“你?”

郁行之扭曲的脸上笑容凉薄讥讽,眼睛眨也没眨,拿起了桌上的刀,对准脚踝一刀砍了下去!!

砰!

丢了手里的刀,郁行之捂着血流不止的脚趾,脸色扭曲,连连粗喘,冷笑道:“怎么?你们能动手,我就不能动手?”

反正就算能出去,他这条腿也废了,倒不如趁这机会做个人情。

郁行之退回了人群中,一屁股瘫倒在地,捂着齐根而断的脚踝,闭上眼半天没吭声。

一闭上眼,就是一地血红的肉块儿。

那都是……那都是他同门,在这之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而他一个都没救回来,也一个没护得住。

郁行之喉咙干涩得几乎冒血:那……那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们啊……

他知道陆辞仙不待见他,正好他也不待见陆辞仙,他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主动砍下了自己这只脚。或许是他们这争相剁脚的样子让他想到了他那些师弟师妹,这个中原因,谁说得清呢?

乔晚张了张嘴,低声道:“多谢。”

郁行之冷汗涔涔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脚踝,移开了视线,喉结滚了滚:“……你尽管去做。”

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郁行之冷冷掀开眼皮。

王如意蹲在他面前,眼神复杂,伸着手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帮你包一下?”

也不等郁行之反应,动作利落地扯下一块儿布,匆匆替他把脚包上了,还顺便打了个蝴蝶结。

看着脚上这迎风招展,清丽脱俗,丝毫不妖艳做作的蝴蝶结,郁行之沉默了片刻:这小干尸审美怎么和那传说中的昆山乔晚一个德行?

王如意:“喏,好了。”

虽然他也不待见这小干尸,但这小干尸毕竟帮了他好几次,郁行之抿紧了唇,过了好半天,憋出了一句:“多谢。”

该做的他都已经都做了,摸上脚踝上这只蝴蝶结,郁行之沉沉地想,接下来,就看陆辞仙他还能转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白色,三寸。”

“黑色,二寸。”

“白色,四寸。”

“佛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