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一个旋转,几乎瞬间避开了他的触碰,铺面的酒气汹涌而来。
“勇勇。”座位上一个沉默的男人喝住粗~鲁的来人。
林深转过头去,看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他并非坐在主位,而是坐在中间婆罗门贵族的下首,但是睥睨和沉默的气势却叫人无法忽略。
一只乖巧的猫咪躺在他的膝盖上,温顺的打着盹。
喜欢猫的男人?林深嗤之以鼻。
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林深却不由自主别开了目光。
“那么,族长、屋长,尊贵的客人们,我先下去了。”他尽量挺直胸膛,像一个成年的男人那样行礼。
林深对这些结盟和金钱没有兴趣,他满心想的都是要快快请他的母亲帮他准备一些上路的东西。
他并不在乎那个姑娘的身世,也许她是流落在外的女宠,也许是某个贵族的女儿,也许是一个女仆,但是她那样的容貌和柔弱的模样,即使有幸躲开一时,只要她还在,被任何一个有心人发现,她的美丽都会让她成为人贩子的猎物,或者某个首领的宠物和玩物,谁都不能保护她。
除非她嫁给他,嫁给长屋屋主女人的儿子,他会保护她,爱护她,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林深忽然无比后悔自己今日的草率离开了。
明明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怎么就会不知不觉顺从她的话呢。
林深从屋前离开的时候,宴会的声乐再起,年轻的姑娘赤足踏在褚色的竹子上,柔润的细臂上清脆的铃声叮当作响。
屋中言笑晏晏中,坐在首位的雅利安人抬起手来,举杯相庆,他手腕的金色棉线昭示者来者的身份,多多岛上最后一个权力家族,婆罗门的雅利安人。
几个月前的一夜混乱彻底打破了多多岛的平静,混战和战争侵袭了这个祥和的岛屿,对于巴古斯来说,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即使李家的少爷曾经和他也算得上是朋友,但是政治和权利从来不是儿女情长。
所以他在李斯函伤痕累累上门求助的时候选择了中立和闭门不见。
他不能也无法代替家族卷入这场纷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简家一家独大不仅仅协助土酋击溃了原本势力划分中的达雅人,甚至以“为李家和死去的无辜华人复仇”的名义侵蚀夺取了几乎全部的土地权利,贪得无厌,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所以,在最新一次联盟谈判中,婆罗门的天平倾斜了。
李斯函不日将迎娶部落屋主的女儿,新的姻亲联盟牢不可破,而这次谈判中另一位神秘的盟友,从马六甲回来的程砺,带着不知道何处募集的擂针和花河(火箭炮)异军突起,短短数月,迅速以甘蜜和百货业迅速占领多多岛空余的市场势力,而他收归的大多都是李家流亡和简家赎身后的自由民,实力不容小觑。
但这位被称之程先生的年轻新秀平日却很少露面,甚至连曾经的雇主简家大少爷简瑜上门也没有见到他的面,多多岛那些见风使舵的华人辗转打听到他爱猫,悄悄送了各种各样的猫去,结果全部碰了一鼻子灰。
一段舞曲结束,巴古斯自首位上站起来,举杯庆祝未来的合作和曙光。
李斯函缓缓站起来,原本阳光率性的男人眼里也有了霜刀的寒冷,他英俊的容貌叫旁处那族长的女儿悄悄羞红脸去。
程砺也站起来,膝盖上的暹罗猫翻了个身,躺在席子上继续睡过去。
他的嘴角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一如他看起来那样,所到之处和煦生春,直到他看见前面地上那一把匕首。
程砺看了那把匕首很久,从它短短的刀柄,刀柄上模糊的刻字痕迹,到刀柄后面那颗虎牙刻成的佛珠。
他温柔的眼睛此刻像冰冻三尺的雪地,凛冽如暮北的寒风。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没有食言。每个人的名字都粗线了!
第三十三章
茭白的风, 清风明月, 霜雷滚滚在他心里一一鞭挞而过。
程砺举杯, 杯盏觥筹, 他仰头饮下一杯酒, 热烈的酒水顺着喉头滑落,而周遭的世界忽而清明悦耳起来。
用鼻孔吹~箫的土著少女赤足踏着节拍, 清音缭绕。
林深告诉他这匕首是从河边鳄鱼巢捡到的。
他在族长的要求下仔仔细细描述了那条汇入几乎横贯多多岛的长河的支流,说起里面的水巨蜥, 还有神出鬼没的鳄鱼。
最后,他说:“也许是哪个可怜虫掉进河里的。”
程砺眼睛里面的光渐渐黯淡下去,林深的心却缓缓提了起来。
仅仅从外貌, 他几乎不自觉将姜鹿尔和眼前这个沉默英俊的男人联系起来。
但是……还好程砺并没有追问下去。
林深有几分心虚, 但他很快抬起头来, 理直气壮要回那把遗失的匕首。森林中捡到的无主之物,诸神已判,归己所有。
如刀, 也如同那少女。
待林深走出许久,程砺若有所思问一旁侧耳倾听的李斯函:“李少爷可被人骗过?”
李斯函嗤笑一声,神色阴郁, 隐匿着某种情绪:“当我小时候,每一次我妹妹都说, 哥哥你过来,我不打你。”
他手上是火烧出的疤痕,隐晦缠~绵。
心怀甜蜜的少年以为可以隐藏住自己的行为, 但嘴角的笑意,眼里的光彩连他妹妹都看出蹊跷来:“哥哥有什么好事?是吴家的姐姐接了你的花?”
林深神色倨傲嗤之以鼻:“谁稀罕她的花?”
他悄悄掀开阿答叶做的门帘,取出母亲为他未来妻子准备的长裙,和他准备的药膏干粮一并放在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