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这下轮到韩老爷子愣住了。

他看着郑驰乐坚定的目光,心中一恍惚,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郑存汉。那时候他并不同意郑存汉去出最后一个任务,可不知怎地,对上郑存汉的双眼后他居然无法拒绝。

就是这样的秉性!只要认定了的事他就会朝着自己选好的方向走下去,无论前面是荆棘满路还是鲜花遍地,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都没有差别。

韩老爷子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大包大揽地将事情安排下去,否则这娃儿要是犯了拧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韩老爷子也看着郑驰乐:“说吧。”

郑驰乐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知道您也许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我这里只有我知道的版本,我的母亲下乡时爱上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比她大上几岁,说自己叫荣重。分别时他们没有给过彼此任何承诺,于是各自回家以后我的母亲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直到我五岁那年她看到一个同窗从首都带回来的婚宴照片,才知道自己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荣重’其实叫叶仲荣,很清晰易懂的化名,而且非常贴切。”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依旧带上了点儿讽刺。

对于无关的人,郑驰乐嘲讽起来一向没有客气可言。

韩老爷子当然听得懂他的话,郑驰乐的意思是叶仲荣以荣华权贵为重,他想要为女婿辩解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单薄太牵强。当时的情况叶仲荣是骑虎难下没错,可他要是把话说明白了,韩家能挑的人多得是,难道还非逼着他答应不可?

韩家可不会丢了自己的脸面!

可叶仲荣这些年对自己女儿确实没话说,即使自己女儿身体弱、自己女儿没法生儿育女,叶仲荣依然尽好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对于他来说,这个女婿是合格的。

可惜这种合格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家庭的不幸之上。

韩老爷子自认这辈子行事正直,几乎没有对不起谁过。看着郑驰乐稚气犹存却带着决绝的脸,韩老爷子叹了口气:“有句老话说得好,镜难自照,剑难自击,在大事上仲荣他从不含糊,可是在自己的事情上面他总是做不出好的决断。”

郑驰乐不说话。

韩老爷子正色说:“你不想跟叶家扯上关系,对吗?”

郑驰乐点点头。

韩老爷子说:“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吧。”

郑驰乐说:“老首长您说。”

韩老爷子微微闭眼:“我也不赞同你回叶家。”

郑驰乐早有所料,静静等着韩老爷子的下文。

韩老爷子观察着郑驰乐的神情,见郑驰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心里更为欣赏。

沉得住气才能做得成事儿。

他继续说:“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叶家不适合回去,表面上看起来叶家现在是和乐融融,实际上早就已经到处都是暗涌,你回去的话很容易会变成叶家各支斗争的牺牲品。”

听到韩老爷子在为自己考虑,郑驰乐沉默下来。

他有点不解,一般人听说自己女婿有‘私生子’不是会暴跳如雷的吗?

韩老爷子看出了他的疑惑,委婉地解释道:“你知道叶家,知道仲荣,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孩子?”

郑驰乐心头一震。

没有!一直都没有!即使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未来”,叶仲荣也没有孩子。

韩老爷子见他面色恍然,沉声说道:“叶家老大揽权心很重,对仲荣非常忌惮。当初仲荣会成为我女婿,就是因为他在背后推动,他就是要让仲荣后继无人——因为那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我女儿的身体状况,诞育子女是不可能的事。说实话,知道你的存在时我是挺恼火的,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过后我就高兴了,有些人处心积虑地算计,终究算不过天意!”他保证,“乐乐你放心,我不会擅自安排你的人生,更不会让你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我只有一个作为一位父亲的不情之请——”

郑驰乐微怔:“您尽管说。”

韩老爷子说:“听说你的师父季春来是当年那位‘葫芦居士’唯一的弟子,医术超群,而且最擅长用温和的药物来调理病体。我想让我从小病弱的女儿到你们淮昌那边休养一段时间,把身体慢慢养好。”

郑驰乐知道韩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可韩老爷子摆出这样的姿态、搬出这样的理由,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就算他现在拒绝了,韩老爷子也能直接找上他师父,结果还是一样的。

这老狐狸!

郑驰乐绷着一张脸:“好,我会转告师父。”

第58章 索求

郑驰乐离开韩老爷子的住处没多久,关振远就到了。关振远这次拜访是跟韩老爷子谈起自己的打算,他在永交省的任期还有一年,但他并不想回去得太早,进了中央省固然可以大步迈,可那儿能人多,做事反而束着手脚。

关振远的少年时期就是在首都度过的,对于首都的明流暗涌悉数看在眼里,他现在虽然资历够了,却还是没有真正能拿出手、真正能帮他站稳脚跟的资本。在永交这四年关振远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往前走,救灾期间首都本家没给他来过半个电话,关振远终于明白了家里的意思:他要走不一样的路,就只能他自己走!

如果在这之前韩老爷子过来巡查,关振远或许还有顾忌,可这一次站在岌岌可危的河堤上看着汹涌的洪水席卷而来,他觉得任何助力他都应该接纳。

因为这次灾难并非不能减少损失和伤亡!

这条河堤的重修计划早就在永交省委提上日程,只是财政上迟迟下不来——永交穷,简直是穷到底儿了!

原本永交的交通网络就是七拼八凑建起来的,施工质量到底如何,看看每年永交主干线被阻断的次数就知道了。至于河堤则更糟糕,几乎都是建国初的工程,四年来为了让它扛住前些年的小型洪灾,关振远已经从财政里挤出钱来堵缺口——永交根本没有钱重修,只能先补一补,要重修只能靠国家支持。

可报告递上去,专款却迟迟没有下拨,理由每次都是河堤刚刚才修过,没必要继续“劳民伤财”。有两次耿老爷子帮忙开了口,倒是下来了一部分,只是后续款项又杳然无音。关振远派了好几次人回首都,结果都被冷遇。

最让关振远感到心寒的是在这期间关振德那边又揽下了几个大项目,这说明家里不是没办法帮上忙,只是想把能量集中在“最重要”的地方。

即使这并不是由老爷子直接授意,却也是老爷子的态度决定了下边的人会怎么对待他和关振德。

关振远其实隐隐有预感,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少时虽然没像关振德那样在外流落,可也是跟着家里人熬过一段苦日子,照理说应该跟家里人更亲近才是。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