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宫门口早有交代,赵靖宜长驱直入,一路畅通到太后凤慈宫,见到了嫡子。

隐忍的悲痛终于在见到儿子安睡的小脸后爆发,堂堂七尺男儿跪在床前双手覆面压抑哭泣。

大夏朝当今圣上悄悄地来到凤慈宫,此时整个凤慈宫也在暗暗垂泪中,太后娘娘哭得尤其厉害,以皇贵妃为首的四妃一边抹着帕子一边劝慰,只是话还未半句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伤心劲儿犹如死了各自的儿子一般,见皇帝陛下驾到,纷纷请安见驾。

皇帝是带着心虚的,自家侄子为他戍卫边疆抛洒热血,如今凯旋而归朝廷长了脸面,然而他却没有照顾好侄子的一家老小!

若是弟弟死于意外情有可愿,那弟妹就是因为关怀不够开解不到位才想不开跟着走了。当然伉俪情深,实在劝慰不了想必侄子也能理解,可是因为妻妾不和嫡庶之争引发阴谋诡计从而导致妻死子亡就彻底打脸了。更何况世子妃是皇帝指婚的,侧妃姚氏是皇贵妃赐的!简直是左右开弓啪啪作响。

太后一见到皇帝就哭得更伤心了,不停地说着弟弟命苦,侄子命苦,稀里哗啦地反反复复,更有嫔妃不住地点头应和,只把皇帝陛下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当场保证一定会给侄子一个交代,好好补偿他已慰弟弟在天之灵。

第9章 硕果仅存一独子

圣旨来得非常快,第二天皇帝身边的来公公就亲自到了睿王府宣旨。

令赵靖宜袭爵睿亲王,封嫡长子赵元荣为睿亲王世子,亲王爵位传承三代方减爵继承,还未下葬的萧氏追封睿亲王妃,庶二子为长宁郡王,以各自品阶的规则风光下葬,一应花销由内务府供应。增睿王府军规制两千,增食邑八千,增禄米一万,赐皇庄两座,田产千亩……

赏赐了众多金银珠宝玉器古董之后,最实惠的还是令睿亲王奉旨节制巡防营。

之后又有太后,宫中贵妃的赏赐,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封赏赐下,前来祭奠吊唁的人就更多了。一时间亲王府前车马难行,官员品阶低一些连门都登不进去。

更有三皇子,五皇子等诸多小皇子联袂而来,纷纷劝慰这位新出炉且圣眷在握的亲王节哀顺变,另私下里都表示若有哀痛难以纾解,堂兄弟之间不需客气只管往来打搅,随时随地准备好坚实的肩膀和倾听的耳朵。

赵靖宜不得不打起精神一一答谢,待将妻子和儿子送入陵地安寝,立刻下令关紧府门,对外表示睿亲王开始为父母妻子守孝,哀思过恸,实在不想见客。

对内……睿亲王浓重的黑眼圈里,那双疲惫的眼睛顿时如狼般凌厉,分外森冷。

赵靖宜之前犹如诸多男人一般对妻妾之争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一厢情愿认为不过是不出内宅的小打小闹罢了,翻不了大浪,然而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意识道古人名言流传至今自有其必然性,家宅不宁,祸家之源,断子绝孙都不是危言耸听。

姚氏最后的下场让诸多姬妾的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甚至不经意间撇到亲王那双寒冰般的双眸都忍不住心悸颤抖,犹如老鼠见到猫般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再也不敢造次。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内宅,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细细查问下来,睿亲王当真是开了眼界了。阴私之所以为阴私,一旦见了光,丑恶的真相能让这位见惯生死、杀人如麻的大元帅都忍不住心惊。再看那些柔柔弱弱,低眉顺眼仿佛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后院女人,赵靖宜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没有勇气去接触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女人们都被撇到王府深处轻易不会看见的时候,赵靖宜决定进宫将依旧养在凤慈宫的嫡子接回来,毕竟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事情紧急不消说,如今风平浪静也就不可再多打搅。

不过当睿亲王兴匆匆来到凤慈宫说明来意后,老太后便不客气地指出:“荣儿性命虽已无碍,但毕竟刚遭了罪,身子骨柔弱的很,这几天总是恹恹的动不动就咳,你媳妇刚走,谁来照顾他?”

赵靖宜当场说不出话来,他后院的女人刚被他削了一顿,集体迁至偏殿,他自然不可能将嫡子交给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看顾,否则借着养育世子不知道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皇贵妃和贤妃倒是日日来瞧荣儿……”

太后娘娘话刚一出口,赵靖宜便深深皱眉,道:“不妥,荣儿体弱,两位娘娘宫事繁忙不便可打搅,还是带回王府吧。”他是万万不会参合到两宫之争里去的。

不过自己回绝的太快,见老太后似有不悦,又劝道:“祖母见谅,孙儿自有一番考量,一则孙儿如今正是孝里,皇上的意思也是出了孝再领差事,所以有的是空闲照顾荣儿,再者孙儿对这孩子有愧,之前忙于兵事,没有时间看顾他,如今正好让我父子俩培养些情意,荣儿已有五岁,却是连我这个父亲也认不得……还请皇祖母成全。”

太后的神情顿时缓和,其实话一出口,她便知有些不妥。如今细看赵靖宜满目憔悴,不见当年的意义风发,想起自己的小儿子,顿时心疼地不行。

“也罢,这几个太医也一并跟着去,荣儿这几日本是他们在治的,本宫再寻几个妥当人照顾荣儿,万不得再有任何闪失。过段日子,祖母再给你指个温柔和善的女子,至于那萧氏,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在太后看来,箫锦萍笼络不了丈夫,作为世子妃无法挟制妾室,平稳内宅,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最后更是杖杀庶子,太后颇为不满,不过人既已逝,多说无益而已。

待赵靖宜将嫡子带回了王府,下人便来报,道是永宁侯太夫人,侯夫人来了。

赵靖宜对永宁侯颇有微词,不过是碍于妻子已逝,不好怪罪罢了,如今太夫人,岳母大人亲至,再如何不耐也总是要见的。

且他本不是拖延之人,事到如今,总是要跟永宁侯府说清楚。

“自事情出,老身是寝食难安,愧疚难眠。王爷戍卫边疆保家卫国,萍儿应该克尽本分,孝敬公婆,安抚内宅,教育子女,让王爷无后顾之忧。先王爷年事已高,本就该注意饮食,她却不知劝阻,任由公爹贪杯,视为不孝之一;先王妃伤心悲痛,她却不知想尽办法细细宽慰,开解婆母,只知道木讷地服侍饮居,干着着急,眼睁睁看婆母一日日憔悴离去,视为不孝之二;作为世子妃,公婆白事亲力亲为本就应该,她却放松警惕任由妾室犯错,不加劝导却只知横来横去,凭着义气做事酿成如此惨烈结局!世子仁厚,至今未休弃她,只是教出如此孙女,老身实在无颜面对王爷呀!”

太夫人说着推开刘氏的搀扶,对着赵靖宜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靖宜站了起来,侧过身体,不全受这一礼。他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父王向来喜欢贪杯,就连母妃都劝不了更何况是做媳妇的箫锦萍,况且哪有媳妇去管公爹做事的。至于母妃……一颗心扑在他父王身上,一旦父王离世,她也就心死了。

这怪不到萧氏。

“出嫁从夫,哪还有做大家小姐的轻松自在,老身和夫人总是教导萍儿一切都要听世子的,哪怕受了委屈,也要多多忍让,世间女子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夫君要敬着,宠着,却不可独占着,可萍儿偏就是听不进去,这直来直去的脾气,世子也是受苦了。”

太夫人处处小心致歉,虽听着是数落自己孙女的不是,却又何尝不是在替萧氏委屈呢?

太夫人说完,刘氏抹着眼泪又说道:“是啊,萍儿从小就有一说一,向来不拐弯抹角,我都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当人正房夫人,总是圆滑些好,不然总是要吃亏的。”

赵靖宜默默地听着,只是不做声,脸上的神情却是缓和了不少。

虽然做法让他恼恨,可是他知道萧氏的性子本就不是阴毒的,若不是逼急了,绝望了,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赵靖宜坐下,端起茶杯淡淡地说:“两位的来意本王已经清楚,若是无事,便也请回吧。”

这是端茶送客了,刘氏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太夫人面若无事地说:“老身尚有一事,萍儿临去前一直放不下荣儿,听闻世子已无大碍,只是老身心里记挂,可否让老身看上一眼,好安心。”

这个要求合理,且永宁侯应该是最不希望赵元荣出事的,所以赵靖宜答应了这个要求。

如今坐到他这个位置,伤心难过已经过,余下的不过是利弊罢了,他倒也没有想过彻底跟永宁侯府翻脸。

待太夫人和刘氏见过了世子,见他气息平稳倒也放下心来,只是小脸略白,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显然还未痊愈,心里又是安心又是心疼。

临走前,刘氏忍不住劝说道:“世子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和几个丫头,王爷忙碌又是做大事的,怕是照顾不周全,能否容我隔个几日来探望一次?”

赵靖宜自从接回了儿子,连着照顾了几日,颇有些手忙脚乱,虽有太后指派的人手,到底是凤慈宫出来,身份上总有些不大方便。

想想也不能教儿子不接触外家,于是就答应了。

刘氏心里一喜,想到女儿临走前的恳求,于是接着说:“萍儿走后,王爷身边没个照顾人,待王爷除了孝期,定是要续弦的,若是新王妃不知底细总是对荣儿……”

眼看着赵靖宜的脸色慢慢变冷,太夫人立刻扯了一把刘氏,道:“顾妈妈是照顾萍儿的老人,世子出生后也是她照看的多,王爷若是觉得妥当,就留下搭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