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秦楼的人,只安静十几秒后,她就想到什么,瞳孔蓦地轻缩了下。
宋书本能地伸手握住秦楼的手。
“我的路就是你的路。”
秦楼身影微僵了下,几秒后他抬眼笑,声音有些哑然,“你又听见了?”
宋书慢慢收紧指尖,“我都听得见,一直听得见。所以就算你的心和路窄了,那也没关系,因为我的会成为你的——我们的路永远在一起。”
秦楼眼底慢慢渗出一点笑色。
他俯身,把宋书握着他手腕的手和她整个人一起抱进怀里,慢慢裹紧。
心里细微的颤栗之余,他不忘俯在她耳旁玩笑:“你看,我说了,你们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的。”
宋书叹气,“那你们男人呢,都像你这样嘴硬么?”
秦楼装作没听到。
他收紧手臂,声音低哑地笑。
“别人心软没关系,你可不行啊小蚌壳。你心软了的话,很可能会被我撬开蚌壳吃掉了。”
“……”
数秒后。
22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响起一声吃疼的闷哼,然后压着尾音转成愉悦的笑声。
——
秦楼原本准备亲自出国将秦扶君“接”回国内,为洗冤翻案最后一环所需要的人证做准备。
然而年内第三季度尚未结束,秦楼却收到消息:秦梁已经秘密将秦扶君带回国内。
vio人多眼杂,高层又不干净,秦楼得知消息后与秦梁约在了秦家旧时的偏宅——也是当初少年时他和宋书一起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如今公司上下,乃至业界内外都知道秦楼对自己的新助理“亲近”得很,几乎从不离身。
为了掩人耳目,这一次秦楼出来见秘密回国的秦梁秦扶君父女,宋书也就故意留在了公司内,装作秦楼一直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安行云负责守外,宋书则会来回进出办公室帮上来见秦楼的管理层们“传递”消息或者文件。
一上午过去,没人知道22层在唱空城计。
郊外这处宅子一直在秦楼名下,只是后来空置,无人居住。虽然有看家护院的定时打扫卫生修剪花草,但走进来后仍然能感觉到庭院里都透着股子没有什么生气的死寂。
秦梁这次秘密回国,除了秦扶君外,身边只带了一个心腹。宅子里守家的人被提前支开,秦楼跟在秦梁这位心腹的身后,去见两人。
秦梁和秦扶君都在后院。
那位把秦楼领到两人坐着的后院廊亭下,就转身离开了。
秦梁一早便听见动静,回头来看着孙子一步步走近,然后正眼都没往自己这里落一下,便耷拉着眼皮坐到斜对面。
而他身旁的秦扶君像是木石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对外界什么事情什么动静都不关心了。
秦家到他这一辈,上下三代,统共也只剩下这么三个人。他垂垂老矣,秦扶君身背罪责牢狱之灾近在咫尺,而秦楼,似乎再也不肯原谅他这个做爷爷的……
秦梁突然闷声咳了起来,脸色涨红。
亭下死气沉沉的安静被打破,秦楼抬了抬眼皮,看向秦梁,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开了口:
“我来之前,她叫我对你态度好一些。说你无论如何也是我的爷爷,没有半点苛待过我,让我不要跟你一个爱女心切的老人计较。”
秦梁慢慢压下咳嗽,“宋书,一直是个好孩子。”
“你当初应该也这样夸过白颂吧。”
“……!”
这个名字不止让秦梁动作一僵,连旁边像是没了魂魄的秦扶君都眼珠微微颤了下。
她垂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绷紧了些。
秦楼对他们的反应全不在意,即便看到了也只是目光淡淡地掠过去。
他嘴角轻勾起来,眼神飘开,眸子里不见笑意,“如果夸过,那你还是别这样夸宋书了,我替她心寒得慌。”
秦梁慢慢从那种僵硬里恢复过来,声音里带着老人独有的暮气和平静。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你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我太知道了。”
“既然知道,那你又何必亲自带她回来——搞得像要讨好我、像要缓和关系,还要弄出面前这么一副尴尬场面来?”
秦楼言辞锋利得不留半点情面余地。
秦梁慢慢叹声:“没什么的。我已经上了年纪,土都快要埋到头顶了,看你们平平安安就好,怨我恨我我都无所谓了……只是还得求点自己的心安,我终究是要下去见白颂的。”
秦楼闻言回眸,嘲弄地笑:“你这算什么,知错能改?”
秦梁也笑,却沧桑悲凉,“我知道,改不了——或许最开始就是我错了。如果我没错,不会给你教出这样一个姑姑,不会让她做尽枉顾亲情人性的恶事……我不称职,无论是作为父亲,作为爷爷,还是作为秦家的当家人。”
“…………”
某一刻里,秦楼眼底情绪晃动得厉害,像是将要倾塌的高楼上摇摇欲坠的灯火。
只是终归平寂。
平寂之后,他却笑起来了。就他一个人在笑,秦梁看着,秦扶君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