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仰山仙尊步履有些迟滞,一步一步踏在冰凉的地面上,大殿中荡起幽幽的回声。

“逍云仙尊,别来无恙啊……”

“仰山仙尊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师父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好似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他偶遇熟人,闲叙几句便要就此别过。

仰山仙尊笑道:“本座特来向仙尊讨要一样东西。”

师父淡淡道:“不才受人之托,替人暂时保管那样东西,怕是要让仙尊空手而回了。”

仰山仙尊笑道:“无妨,我在这里等他便是……”

他大大咧咧在碧竹席上坐了,笑呵呵的补充:“只要他有胆子来……”

我有些惊讶,不由得看向窗外,只见层层重兵外围渐渐聚拢起来一群群流波弟子,有胆子大的想要硬闯进来看个究竟,被面无表情的天兵牢牢挡在了外面,丝毫不肯融通。

仰山仙尊笑道:“哦,本座突然想起来,他昨日伤得似乎只剩一口气,或许根本来不了呢,你要替他保管到什么时候?直到流波再次关门大吉吗?”

我跪坐在星沉身旁,抬眼看到师父袖袍下的手紧紧攥着,攥出了嶙峋的筋骨,他开口说话,声音却依旧淡淡的:“他一日不来,我便帮他保管一日,他一世不来,我便帮他保管一世。”

仰山仙尊阴沉着脸质问:“逍云,你千年修行是为了什么,为了今日造反不成?”

他话一出口,霁月突然起身冷冷说道:“是谁要造反?我父皇究竟是如何死的?”

景旭亦起身质问:“仰山仙尊,昨夜若不是师祖拼死将我们送出雷阵,你是准备将陆白连同我们三个一起劈死吗?”

仰山不慌不忙说道:“殿下冤枉老臣了,老臣赤胆忠心为紫微宫鞠躬尽瘁,怎敢有半分异心,您这般说可真是令老臣心寒啊,至于帝尊的死,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说出的话怎能当真。”

我忍不住说道:“若论杀人如麻,仙尊也不遑多让,空桑山数千条性命不都交代在了仙尊手上吗?”

仰山仙尊略显诧异的扬了扬眉毛,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怪不得陆白能从我的雷阵中脱身……”

旋即他有好整以暇的笑道:“天兵已将此山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我的磐石雷阵,逍云仙尊,你认为风陵上神若来了的话,还能全身而退吗?”

师父走近窗边,慢慢抬起手,一股巨大的灵力自他掌心源源不断奔流而,汇入环绕群山的那一圈凉薄的雾气中,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师父,只见他清俊的面孔陡然间苍白了下来。

仰山仙尊略有些吃惊,可还是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说道:“你耗费如此多的仙力在结界上,是要阻止他进来吗?既然不让他来,何苦要把陆白留在这里,还是早点交与我才对。”

他话音未落,却听海天之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虚弱,却似乎响彻流波每一个角落,拂过流波的一草一木,轻轻落在耳朵里,却瞬间让人震撼到泪流满面。

“逍云,你怎把那中看不中用的结界给撤了,不是一直招魂一般叫我回来吗?你如今又布起这劳什子屏障做什么,是不欢迎我了吗……”

我看到师父愣在原地,清瘦的手微微抖着,他闭上眼睛,眼角却仍控制不住的湿润了。

殿门豁然洞开又豁然关闭,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入内,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楚遥仙君,一夜不见,他似乎又消瘦了许多,原本就清矍的两颊几乎凹陷了下去。

“阿负……”

我连忙改口:“师祖……”

阿负朝我挤挤眼,只这一个动作,我一颗心突然间就没那么惶然了。

师父看到师祖一步步朝他走来,竟愣在原地,好似忘了该如何迈步似的。

待他走近了,走到面前,师父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开口叫道:“师父……”

阿负笑着说道:“你连大门都不让我进了,还有脸叫我师父……”

我的师父逍云仙尊缓缓伸出手,攥住了师祖的袖袍,继而缓缓跪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他无声的哽咽了起来了。

师祖将他拎起来,语气里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这点出息……”

他转头看了一眼仰山仙尊,依旧笑吟吟的说道:“仰山,昆仑磐石那样的地方都令我甘之如饴,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仰山仙尊被师祖问得无言以对,愤愤朝守在殿门外的玄甲神兵挥了一下手,外面登时雷声电闪,尖锐的兵器轰鸣声震耳欲聋。

仰山仙尊淡淡道:“我手下精锐尽数在此,不信奈何不得你。”

师祖冷笑,“你贪生,我求死,拿什么奈何我。”

两句话的时间,霜花殿已在天兵围攻下轰然坍塌,师父与楚遥仙君联手撑起一面结界,将我们几个护在其中。

师祖问师父:“他们在哪?”

师父说:“迷阵里。”

师祖笑道:“小聪明快赶上你师父我了……”

他说完双手一拢,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又摔回了迷阵里。

眼前是一处山野小屋,房前有淙淙流水,房后有开满野花野草的山坡,陆白与他那只粘人的小狐狸正坐在河边给婉悦仙子清理伤口上的蛆虫。

我们的脚步声似乎吓到了他,他抱起婉悦仙子的残躯就要夺路而逃,看到是我们之后,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将袋子放下。

他目光落在了阿负身上,踉跄着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阿负面前。

“上神……”

他目光虔诚又恳切,好似平生仅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阿负身上。

阿负朝他点点头,而后转过头来问我:“泉水取到了吗?”

星沉从怀中取出瓶子递给了阿负。

阿负接过瓶子,走到婉悦仙子的残躯前,蹲下来将瓶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喂进那张形状骇人的嘴里。

他对陆白说道:“这瓶水是至毒之物,喝完形神俱灭,我在她消失前试着引出她一些元神,看看能不能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