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家里穷困,他知道阿娘最看重的是大哥甄博文,现在家里好过了些,可他从未想过,阿娘居然也愿意送他去学堂,他以为他能够跟着阿姐识字,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求了,没想到还有能自己上学堂的一天。
慕清要走,席瑞安却是十分舍不得。
他在现代知识研究植物和药物的研发人员,做的一直是和植物实验室打交道的工作,还是头一次当一县之长,有很多事情不好找幕僚商量的,就想找慕清说说话,两人一起也方便拿主意,况且两人自来这古代都大半年了,慕清一直在乡下照顾甄家的一家子,他也吃味的很,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走。
席瑞安本就占有欲有些强,两人在一起和和美美了一辈子都未分开过,这次一下子分开大半年,又因身份有别,无法立刻在一起。
好在他知道这个时代不远的地方,有她在,心中惶惑少了许多,只抓着她的手,与她商量:“马上就是发解试,发解试之后,我们来到此地也满一年了,给了他们一年时间缓冲,也差不多了,等博文和席镶考完,咱们就成亲。”
此时的慕清外表看上去年轻了很多,这个身体本身虚岁才三十四,此时外表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加上二人本来就长得像,现在越发靠近慕清原本的相貌了,席瑞安只是拉着她的手,就心安不已。
慕清被他孩子一样拉着手撒娇,好笑不已地拍了拍他的手:“快了。”
他们是从县城西门回去的,此时县城东西二门的马路两边,放眼望去,一片金黄,沉甸甸的谷穗垂的稻杆都弯了腰,来来往往的村民们看到这样的情景,比他们自己都高兴,现在就等着稻谷收割称重,看着两季稻到底亩产有多少斤。
对慕清的事情,席瑞安十分上心,不过几日之后,他就为甄三郎打听到怀安县比较好的私塾,慕清带着甄三郎去私塾拜师去。
已经十二岁的甄三郎就像个六七岁孩子似的,忐忑又激动的跟在阿娘身后,怀里抱着阿娘给他缝制的书包,学着大哥甄博文的模样,面上故作淡定。
私塾里的老师早已被县尊打过招呼,知道他是县尊入室弟子的弟弟,又听说他今年开春才开始学识字,现在已经能够默写《百家姓》和《千字文》,考察了他后,就见这小少年目光清澈,问他可取了名字。
现在很多农家子都还‘大郎’‘二郎’‘三郎’的叫着,没取正经名字。
被叫了十多年的甄三郎心跳如擂鼓,好半响才平复好心情,说:“学生幼时由外祖父取名甄行善,‘博闻强志而让,敦行善而不怠,谓之君子。'。”
在说完自己名字后,甄行善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甄行善,甄行善。”夫子抚了抚胡须,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名字。”
至此,三郎甄行善也入了私塾,家中放羊的事情已经交给甄四郎,慕清回到家待了没多少天,杂交水稻也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
怀安县出现高产量农作物稻谷,并且稻谷即将丰收的消息也早已穿到州府,怀安县与淮州州府的距离,相当于同一个市下面,县里到市里的距离,坐牛车大约要四五个时辰便能到达。
随着发解试的一日日临近,席镶也需要回到他的祖籍去考试,甄博文也需要回到怀安县提前准备。
怀安县两季稻的事,席瑞安也没瞒着岑知州,早已写信与他讲过,正好马上就到收割的季节,席瑞安又去了信告知岑知州。
岑知州从被贬谪发配到此地始,身体便一直不大好。
他一国之相,年纪又大了,被贬谪到此,一路舟车劳顿,心情又抑郁,实际上就是发配到这里养老了,刚来时也和席瑞安一样,并不大管事。
直到这段时间身体看着改善许多,又逢甄博文回乡,自己学生席瑞安在治下搞出两季稻的事,想着身体恢复,便下来走走看看。
若此事是真,他一把老骨头,哪怕老死于此,便也罢了,总要为自家学生打算一二,总不能让他一直蹉跎在此。
牛车一路缓缓前行,岑相出身寒门,生来简谱,一路上也无人知他是知州,待牛车从东门两边路过,望着路边两岸金黄,找了个路边驻足的老农问:“老乡,这就是你们县的两季稻吧?”
老农不知他身份,闻言高兴道:“可不是,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稻穗,且听县令说,一年可以种两季,若真能达到亩产六石,那我们农家再也不怕饿肚子啦,神农开恩,县尊开恩,圣上开恩呐!”
甄博文也下车,望着马路两边的稻谷,也是沉思感慨。
他和岑相都出自寒门,甚至他还是真正农家子出身,最是明白稻谷的丰收,产量增高,对农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岑知州来到怀安县第二日,县令便开始组织人收割两季稻,此时他们本土种的一季稻还未成熟,席瑞安根本不需要召集农人,就有很多农闲在家的农人主动来帮忙收割,干劲十足。
收割那天,只要是有空的农人们,全都来到县城东西二门的路边观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两季稻亩产量能有多高了。
在怀安县农人的主动帮忙下,马路两边各二十亩水稻,总共四十亩,一天时间就全部收割完毕,他们又花了一天时间将打谷,等亩产量出来后,他们全都惊呆了。
亩产量七百斤!
高达九石!
这还是因为古代肥料不足的缘故,若是和现代一样,各种肥料充足,亩产量还能再增加一些。
农人们都惊呆啦!
为了防止这只是个别现象,其它没里都种植了至少一亩地的两季稻。
怀安县很多地方并不想甄家村,当初每户人家五斤稻种的限额几乎领满,其它很多村落,真的只是每一里只种了一亩。
现在这一亩地的金黄在一片尚且青色的稻谷间,是那样醒目。
就连岑知州都顾不得身体年迈,每日都跟着下地,去一里一里的乡下,看乡下的两季稻亩产。
县城马路两边的稻田由于被席瑞安全部买下,属于席瑞安的私产,作为给全县农人又亲自照料,全都是严格按照席瑞安的要求种植,亩产量相较乡下的杂交水稻要高一些。
乡下毕竟偏远,席瑞安不可能面面俱到,多是教了各村的村长里正和有经验的老农,让他们照着做。
可这世上永远不乏自作聪明阴奉阳违的人。
所以下面每一里的试验田亩产量也都不等,高的,如甄家村,严格按照席县令指导的来做,亩产量和县城两边的亩产量一样,同样高达九石之多。
次一些的,便是和甄家村有亲缘关系的,附近的村庄,每亩地的产量也足足有八旦。
其它也大多能达到亩产六七旦。
就连最少的,也有五石之多。
在这个平均亩产量只有三百多斤,也是四石的古代,即使是每亩地达到五石,也已经是增产很多了,更何况是翻了一番,直接达到九石的田地,那简直就是神迹。
看着那切切实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割的没有一点虚言的稻谷,帮忙收割的农人们纷纷泪如雨下,对着杂交水稻,长跪不起,口中大喊:“老天有眼,神农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