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修炜低头,看了一眼苏阮拎在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笑道:“苏阮姑娘,此事奴才办不得,还是要您亲自去。”
话罢,刑修炜上手指了指花萼相辉楼上一月台道:“主子在那处,苏阮姑娘可从这小阶上去。”
顺着刑修炜的手指方向仰头,苏阮眯眼看了看那月台,只见陆朝宗端坐在一矮榻上,姿态慵懒的半靠,头顶是一片漆黑黯淡,哪里有半点月色。
刑修炜不应,苏阮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爬上了月台。
雨欲来,风渐盛,那飒飒吹来的凉风带着晚间的阴凉,灌顶而过,苏阮低头,缓步走到陆朝宗身后。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捏着手里的酒爵,正在仰头看天。
凉风凛冽,将他宽大的蟒袖吹得鼓起,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窄袖。
“王爷?”苏阮开口,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那风迎面打来,呛的她的声音都飘散了几分。
陆朝宗靠在那处未动,只晃了晃手里的酒爵。
苏阮又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旎侬,犹如前日皎美朦胧月色,“臣女给您带了宫饼来。”
话罢,苏阮小心翼翼的提着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上前,将其置于陆朝宗面前的酒案上。
陆朝宗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视线从她酥软的腰肢上滑,略过鼓囊衣襟处,最后定在她额间的翠钿上。
翠钿细薄,晶莹剔透仿若活物,贴在苏阮白腻的肌肤上,使那入手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出一抹通透的瓷白。
“王爷,宫饼。”苏阮在小厨房跟着厨头学了半月,虽未学到那厨头的精髓,但却学到了一点形。
宫饼娇小,外面色泽金黄,装在白瓷小碟中,一眼看去卖相极好。
陆朝宗伸手,接过苏阮递过来的那块宫饼,不尝,只盯着上头的字看。
宫饼上印着“团圆”二字,一看就是苏阮自己的字。
“真丑。”伸出指尖点了点那个“圆”字,陆朝宗嗤笑道:“毫无笔锋美感,歪歪曲曲的又没有正形。”
陆朝宗说的话,与苏钦顺平日里批评苏阮的话如出一辙,饶是苏阮已然被苏钦顺说的脸皮厚,在这时候还是有些尴尬。
“臣女手拙,自然比不得这宫内的御膳房。”苏阮垂下眉眼,声音细细的带上了几分情绪,“而且这字也不是臣女要加的,是那厨头说,这宫饼上加字乃是习俗惯事。”
听罢苏阮明显带着气恼的呢喃软语,陆朝宗轻笑,张口咬了那宫饼一口。
宫饼小小一只,陆朝宗一口就咬掉一大半,露出里头炖煮的软糯甜腻的豆沙馅。
“豆沙馅?”咽下嘴里的宫饼,陆朝宗轻挑峰眉,眸色戏谑。
“唔……”苏阮鼓着气,有些不愿理会陆朝宗,但却又不得不理,所以只含糊的应了他一声。
把吃了一半的宫饼重新放回白瓷小碟上,陆朝宗抽出绣帕擦了擦手。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蹙眉。
不好吃便不好吃,当着她的面把吃了一半的放回去……
“阿阮姑娘。”陆朝宗端起酒爵吃了一口酒,略微浓郁的酒香气四溢,冲淡了嘴里的甜腻味。
“王爷若是觉得不好吃,便不用勉强。”苏阮不等陆朝宗开口,便兀自接了他的话,一副气鼓鼓的小模样。
“呵。”看着面前越发胆大的苏阮,陆朝宗不怒反笑,他慢条斯理的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那一对花中花,盘在手里细细捏玩道:“阿阮姑娘饱读诗书,想必早已知晓其中含义?”
含义?什么含义?
苏阮不懂陆朝宗话里头的意思,她看了一眼那花中花,神色困惑。
这花中花有什么含义?
“所谓红豆最相思,阿阮姑娘对本王的情,本王已然知晓。”舔着唇瓣,陆朝宗依稀还能感觉到那红豆黏腻的甜香味。
她对陆朝宗的情?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纤细的身子猛往后退了一大步。
月台上装着白玉石栏杆,苏阮的后背贴在那冷硬的白玉石上,阴凉刺骨,犹如寒冰入体。
“哐当”一声,天际处响起一阵闷雷,昼白的列缺(闪电)从黑云中决裂而出,照的天地大亮,那白晃晃的光打在苏阮脸上,印出她满面苍白神色。
陆朝宗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似乎一点都未察觉苏阮那满脸震惊的神色,只闲适的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道:“半月后,本王便亲自来苏府提亲。”
“哗啦啦……”
陆朝宗话落,倾盆大雨瞬时倾泻而下,苏阮倚靠在玉石栏杆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苏阮哆嗦着唇瓣,吸气时吸进一口雨水,登时就被呛得满面涨红。
月台下有宫娥撑着油纸伞过来,陆朝宗满身湿漉的从矮榻上起身,然后抬手接过那油纸伞帮苏阮撑在头顶。
苏阮仰头,看着面前隐在暗色之中的陆朝宗,紧攥住了身后的玉石栏杆。
闹市街上,喧嚣未歇,市人依旧争饮,朦胧烈雨中,笙竽琴铮,遥从雨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