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木桥水塘,石路树荫,果与戴宝贝说得一般无二,甚是风雅。为避开小厮,他们弃了木桥,顺着长道往前,起先蹑手蹑脚,唯恐被人察觉,但走着走着,总是围墙长路,不见门洞,不由焦急,渐渐加快步伐,走了近半个时辰,戴宝贝突地叫道:“瞧那处,有座桥。”
看着桥,慕枕流皱了皱眉。
戴宝贝“啊呀”一声叫起,原来他们走了这么久,竟是绕回原地。
看着熟悉的白石道,木板门,戴宝贝心惊胆跳:“鬼打墙?”
慕枕流安抚道:“只是绕了个圈子。”
戴宝贝自觉失态,恼羞成怒:“好端端的,修个圈子作甚?造这园子的人头脑真是不清楚!”
慕枕流心道:依照地形,这座桥是通向外界的唯一之路。毁了这座桥,这园子就剩下围墙与池塘,如同一座监牢。
“没奈何,我们只好走一走这条桥了。”戴宝贝伸长脖子看桥的另一端,“希望没什么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们。”
慕枕流微笑道:“再坏不过再被囚禁。”
戴宝贝道:“保不准对方一怒之下把我们车裂成十七八块,丢到山里去喂狗。”
慕枕流道:“要在山上凑齐十七八辆车并非易事。”
“这倒是。”戴宝贝猫着腰,跟在慕枕流身后,小心翼翼地越过木桥。
桥另一头,也是一座园子,板栗树,假山,长道,石路,竟与桥那头一模一样,彷如对镜。
戴宝贝吓得拽紧了慕枕流的衣袖,颤声道:“你看,还说不是鬼打墙?”
慕枕流笑了笑:“假山,石路可以建造得一模一样,树叶的生长却由不得人。你看,这边板栗树的树叶是南密北凋,而桥那边的树也是南密北凋,若真是对镜,应当是北密南凋才是。”
戴宝贝听了他的话,特特跑回去看,又巴巴地跑来:“那一头,桥边的板栗树长着四条粗枝,这一棵却长了五条!”
慕枕流道:“宝贝儿观察细微。”
戴宝贝得意之余,不忘礼尚往来地回夸道:“你也不差。”
两人且走且聊,沿着长道,竟走出了园子。戴宝贝听到园外有脚步声走动,连忙拉着慕枕流藏到树后。
不多时,两个正值妙龄,花容月貌的黄衣少女手挎着花篮,谈笑风生地从园前走过。
戴宝贝看得两眼发直:“人美,声美,身姿更美。”他见慕枕流一脸淡定,酸溜溜地说:“你身边自然多的是这样的美人。”
慕枕流道:“还是找路为先。”
戴宝贝道:“有人的地方自然有路。我们不如跟着那两个女子,纵然被发现,合我们二人之力,也能竟她们擒下。”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道:“也好。”
主意虽是他出的,可上场时,戴宝贝仍将慕枕流顶在前面,小步子地跟着那两名少女身后。少女说着笑,全然不知有人尾随。
慕枕流和戴宝贝既要跟着人,又要小心不被发现,不免有些慌乱。路过一处假山时,慕枕流明明看到地上横着块山石,抬腿迈过,脚尖仍是被绊了一下,往前一扑,额头正磕在假山上,肿了个大包。
戴宝贝慌忙拉起他:“怎的这么不小心?”他仗着身高,用嘴吹这伤口,“小时候我若是摔了,我娘便这样对我。”
慕枕流身体仿佛被他半圈在怀中,极不自在,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
“宝,宝贝儿。”不唤还好,唤了反倒似在调情,他一时尴尬不已。
戴宝贝应了一声,扯了半截袖子与他擦拭伤口上的尘土:“可惜撞的位置不正,不然倒像个寿星公。”
慕枕流接过袖子,一边自己擦拭一边道:“人是不是跟丢了?”
“啊。”戴宝贝呆了呆,探出头去,果然不见了少女的踪迹,“这可如何是好?”他看向慕枕流,“你是官儿,总有办法的。快想些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慕枕流捂着额头,道:“他们多半会送晚膳,自然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若是不能在晚膳前逃出去,便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戴宝贝赞同。
两人又瞎转起来。可是,自从见了那小厮,那少女,偌大的园子里竟找不出第四个其他人。戴宝贝越走越疾,慕枕流被撞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加上早上吃了一个馒头,并不抵饿,又走了这么多路,身乏体困,下楼梯竟踩空了一脚,崴了脚。
戴宝贝看看他的头,又看看他的脚,嘀咕道:“这地方纵然不是鬼打墙,也邪门的很。”
这次,慕枕流倒是不好反驳了。
慕枕流崴了脚,走不得长路,戴宝贝便找了个小院子藏身。怎知一进门就看到跟丢的两个黄衣少女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地晾衣服。
慕枕流转身要走,被戴宝贝拉住了。
两人躲在墙根里,等到少女回了屋,戴宝贝才拉着他进了园子一侧的厨房。一入内,肉香便迎面扑来。戴宝贝喜道:“我果然没有闻错,是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慕枕流看着他有些无奈,拐着腿在一边坐下。
戴宝贝三下五除二地将盘子从蒸笼里捞出来,用鼻子嗅了嗅道:“可惜,是凉了的红烧肉加热,不新鲜。”
慕枕流也闻得食指大动,顺手捞起了筷子。
“二姐,三姐,不好了!坏人跑了!”一连串的疾呼声从院外一直传到院内,扎着牛角辫的小童从外头匆匆跑入,一下子扑入刚刚打开门的黄衣少女怀中。
少女道:“哪个坏人跑了?”
小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那个……打人的,还有那个……老师是坏蛋的!”
厨房里戴宝贝和慕枕流对视一眼。
我就是那打人的。
那我就是……剩下那个。
难以描述的一眼,让他们各自领走对自己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