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这才好似发现了秦明月一般,方才那个插话的圆脸妇人走上前来,笑得十分和蔼,又带了些许歉意,“这是月儿吧,长得真水灵。看我们光顾上宝儿这孩子了,竟把你给忘了。快跟舅母进去,娘她老人家知道你们今日要来,可是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
对方的手有些干燥,骨节也有些大,上面有薄薄的茧子。见这妇人如此热情,秦明月也入境随俗地与她低头羞涩一笑,便拉着宝儿进去了。
周家的房子并不大,只是个一进一出的小宅子,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倒座房及后罩房。
周家的人丁旺盛,周老太太育有两子一女,女儿自然就是胡夫人了。胡夫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周文庭,娶妻叶氏,生有两子两女。二弟周文昌娶妻乔氏,生有一子两女。
加上周老太太和周清,一共十几口人,就住在这座不算宽敞的宅子里。
周家似乎没有下人,反正打从秦明月进来后,就见端水倒茶拿果子点心这种杂务活,都是周家两个儿媳妇在做。
与大家见了礼,刚坐下,周老太太又搂着宝儿哭了起来。
哭自己苦命的女儿,哭女婿,顺道还哭外孙可怜,哭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这番老泪横流,着实让人心酸不已。还是叶氏和乔氏两个儿媳妇再三劝说,她才止住眼泪。
大舅母叶氏扬声对外面喊道:“娥姐儿,倩姐儿,还不快端水来服侍祖母梳洗。”语罢,对秦明月笑了笑:“月儿,别见笑,咱们家家境有限,也没个下人什么的,寻常这些杂活都是自己做的。娥姐儿和倩姐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小,你们倒是可以说在一处。”
正说着,两个妙龄少女端着热水铜壶帕子进来了。
一个穿着蓝褙子,一个穿绿褙子,蓝褙子的那个生得清秀可人,绿褙子的这个模样调皮可爱。长得都不错,就是看样子似乎对叶氏吩咐她们干活儿有些不怎么愿意。绿褙子那个大约年纪小点儿,嘟着粉嫩的小嘴,不情愿的样子特别明显。
到底也没有说什么,服侍周老太太梳洗后,两人就下去了。
之后周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倒是叶氏是个热情人,屋里的气氛都靠她调合。
一番闲话过去后,周老太太出声了,话是对宝儿说的。
“你娘命苦,大半辈子就得了你这么一个幼子。既然你爹你娘不在了,以后你就搬来外祖母家,跟咱们生活在一处。咱家虽是条件差了些,但再怎么不济,也能抚育你长大,没得就让你孤苦伶仃一个人流落在外面,惹人笑话。”
这话说得就有些尴尬了。
且不提周老太太至始至终都没和秦明月搭腔,方才秦明月与她行礼,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就算过了这茬。现如今秦明月名义上是胡夫人收养的义女,宝儿的姐姐,不管这是不是幌子,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之前大理寺等官员前来确定身份,也默认下了这项事实,此番周老夫人说话却完全将她撇在外头,提也不提之前尚且年幼的宝儿,自打出事后是谁照顾的,感谢的言语一句没有,就这么直杠杠地说要让宝儿以后回周家住。
搁在谁听到这话,心里都不会舒坦。幸好秦明月活了两辈子,心智也比表面成熟,不然该不知道怎么抹眼泪了。
气氛有些尴尬,因为宝儿没说话。
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碍于辈分在此,明明心中十分不乐意,还是记着之前秦明月说的话,没有当场闹腾起来。
倒是周老太太见宝儿不说话,有些不乐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倔,我是你外祖母,这是你两个舅母,你外祖和两个舅舅都在,难道你还打算和别人一起过不成?!”
这话说得又有些戳心窝子了,谁是别人啊。
秦明月还端着得体的笑,没说话也没吱声,倒是宝儿恼了。他一把挣脱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就往秦明月这里跑过来,偎着她,嚷道:“我谁也不跟,我就跟我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