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她哭得累了,终于停下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才小心地将人抱起来,往回去。
下仆怕主家娘子受累,想去接来。
徐娘子连忙摇头,小声说“这才睡着,换了人是要惊醒来的。”她看着女儿侧颜,想起孩子还小的时候,明明眼睛也没有睁开,可就是知道换了人来抱,一刻也不能离开她。
等把人终于送回了床塌上安眠,徐娘子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道口子,正在掌心上。方才一直为女儿心急,也没有发现,这时候才察觉痛。
包扎好了,也不敢走开,只守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寸步不离。
第56章 清水(修改)
徐娘子身边的嫫嫫絮絮叨叨地说着主家醒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附近大庙高僧给的符子一下就烧起来,屋里静下来,虽什么也没有,却叫人心里更发慌,汗毛倒竖的。听大庙和尚的话,娘子点了四个角的灯,却也没有效用。之后……之后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穿过去似的,叫人遍体生寒。我们姐儿像是能看什么,脸唰白的,一直退到床角去,再后来,莫名其妙便没事了。我们姐儿睡了一整天才醒,醒来却不说话,也不理人,也不大吃饭,很是颓败。这样下去怕是不能长久了。”
徐娘子坐在旁边垂泪,只问“说再请大和尚来,他却只是推脱。说这些黄符还是清水观送来的,自己专谙侍奉佛祖的,正道修行并不懂得这些。幸得听闻道长返京途经本地。连忙着人前去告扰恭请。也是道长您心慈,愿意来这一遭。却不知道我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只求道长出个主意,只要她能好,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情愿的。永世供奉道祖更不在话下。”
她身前站的道士年轻轻,面目英气逼人,身资修长挺拔,一件简单的袍子穿在身上也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实在一代人才,站在院中,举目看向已经烧光了的黄符,说:“我去看一看。”
徐娘子求之不得,连忙着人打门帘。
道士身边的小道士十分壮实,却蹬蹬蹬地冲过去撞开了打门帘的下仆,非得自己给大道士开门,仿佛其它人不配,还一脸倨傲十分看不上人的样子。
徐娘子也并不见怪,只使眼色叫下仆退开一些,不要冲撞人家。
道士进去后,徐娘子正要随行,小道士却抱臂挡住了门,眼睛瞧着天上。
道士回头到是一脸和气:“贵人稍候。”
徐娘子有求于人,不敢质疑,连声称好。
只是被赶出去的下仆忍不住这个气,低声嘀咕:“我们吕州公良氏是什么人家?!他们这样无礼!不就是装神弄鬼吗?”
大仆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声骂“连今上都待他们客气极了,要你多嘴?!讲这些若是冲撞了人,耽误了姑娘的病,看娘子不打杀了你。”小仆才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话。
道士进去后,先是在屏风隔断的外间停了停,单手结印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结完印伸手按于地面,瞬间便有许多脚印浮现出来。
但他似乎看得并不清楚,犹疑了好半天,才跟着脚印走到塌前。
但行至塌前,却发现了地上的印子有了变化,似乎站定之后,又往门外去了,看清之后,便收敛了神色。向床塌边上过去。
原本躺着的汤豆已经醒了,坐起身正低头看着地上浮现的脚印。
从前天夜里之后,她一直在反复地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醒来后第一件事,是用了汤白鹤教的显形颂咒。
那颂文十分简单“着令四方英灵,伏听斥令:显形!”得配合相应的单手结印使用。
当时汤白鹤教她,说这是用来令邪祟显形的。她还觉得好笑。说都什么年代了,随便喊喊还能有神力吗?嘀咕着“二叔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把戏骗钱呀,别人要是知道了,笑死我了。”
但现在,她决定试一试。
趁着下仆不注意,无声地念了颂文,又将手上结印偷偷按到人身上,因为手太重,下仆吓了一跳,还回头看她。
她连忙装做没事。但结果也很出人意料,下仆身上的意识体竟然真的在她眼中浮现出来。
成功后,她松了口气,有用就好。之后又在下仆们进来送吃的,或者徐娘子来看她的时候,无声地用结印令其显形,观察过这些庞郎人。
也更加肯定了对方的身份,因为这实在是太好分辨——大庞郎人因与人身不符,意识体寄居在内时,总有蜷曲之态。就像一只装在长瓶里的胖猫,扭曲变形。
只是轮到自己,和席文文时,十分踌躇。
她先看了席文文。
在手按上去的瞬间,席文文的意识体便显现出来。它十分高大,再加上另附的融合体,简直在那个狭小的空间内,挤到面目狰狞的地步,令人一看到她,就想到将丝袜套头再揪着向上拉扯时的人脸。
因为太震惊,静坐了许久后,才又试了试自己。
这次的答案却是否。
她身上只有刚刚好与身躯契合的意识体,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不要说她肯定不是庞郎人了,那么高的契合度,甚至都能肯定地说,根本没有外来意识侵占了这个身躯的可能!她从头到尾,整个人是原封未动的状态。
这样一来,虽然说明了那些孤魂之所以会出现来找她,是因为辨别出了她是同类。
但也有了更无法解释的问题——明明她是一个大几百年后的人!
她发现,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更多的真相,可同时,也有了更多的、更大的疑惑。
比如,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再比如,汤家在这一切事端之中,是不是扮演着她不知道的角色?
更甚至,到了现代时,人与庞郎人到底谁的比例占了大头?又是因为什么,导致了最后的灾难。
等等等等,这样的疑问,许多许多。
她即理不出头绪,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她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面对昔日好友……明明席文文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她那么好……自己不可能把她当成仇敌。
道士见她盯着那些印记出神,有些意外,问她:“你看得见吗?”他也只是在刚结完印之后,印子最明显的时候,能看见一小会儿。但他看汤豆的眼神,分明比他看得更清楚。
汤豆闻声抬头看向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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