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吓了一跳,和女孩四目相对。
她想安慰女孩,你已经安全了,可是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种魔力,让她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加上不太聚焦的眼神,很像出生不久的小狗眼睛。
本来何田觉得这女孩大概有二十岁,现在看来,又觉得她最多十六七岁。
女孩忽然笑了,何田这时才醒觉,她的声音和她的美貌可不怎么相配,沙哑低沉,几乎像个男人的声音。
她说:“原来上天堂之后天使会给你脱衣服。”
她说完,又昏睡过去,按着何田的手也滑到一旁。
何田呆了呆,把水瓶取出来,重新换上热水,套上保温袋放在女孩怀里,把她的双手也交放在胸前,让她抱着水壶。
这位可爱的病人不知什么时候会真正醒来。
何田没有救助过冻僵的人,这时才想到,其实很有可能,这女孩只是会昏昏沉沉地睡上几天,然后死掉。
她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又给女孩搓了一遍手脸,盆里的水已经凉了。
她取出一盒冻得硬硬的油膏,挖出一块,放在手心捂软,再在女孩脸蛋、耳朵、手指和掌缘厚厚地涂上一层。
做完这一切,何田松了口气,她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忘了做。
她又添了一壶水烧上,才想起脚趾也是最容易被冻伤的地方。
何田顿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听过的恐怖故事,有人的脚趾冻得失去知觉,回到家泡脚泡到一半,看到盆里浮起四根脚趾……
她大叫一声,忙不迭地把女孩的脚从被子里扒出来,扯掉她的袜子——
还好还好,趾头没掉。虽然尾指已经起了几个大大的冻疮水泡。赶快擦洗涂药!
这番忙乱过去,何田握握女孩的手心,稍微放心。她的手心是温热的。所以,应该能救得活吧?
重新把鸭架子汤放回火上,何田对着火炉发呆时,默默祈祷,第一,女孩能活过来,第二,她最好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能帮忙干点活。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在城市里,有多少人能毫无压力地养活另一个人吧?更何况,她们现在是在饥饿就等于死亡的冬季森林中。
可是这女孩的手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
何田把自己的手摊开,再想想刚才放在手中揉搓的那双手,不由自惭形秽。那女孩的手只有虎口、拇指和食指稍硬。像是常年弹奏什么乐器的痕迹。
她面前这双的手掌心和指尖粗硬,骨节圆而厚,手指的横纹里和指甲缝里渗着细细的黑垢,不知道是草木灰还是烟熏的黑。
何田嘟着嘴,往陶盆里加了点热水,把手浸泡在里面,辣椒萝卜水把她的手泡得烫烫红红的。
然后,她用小毛刷子蘸上肥皂,仔细刷洗干净手指和指甲缝,用布巾拍干,再厚厚地涂一层用水獭油脂和春黄菊和其他几味草药熬制的护肤膏。
这配方是奶奶实验了很多年后最终选定的。能让肌肤一整个冬天都不会皲裂。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
何田搓着手,又想起奶奶。从前奶奶还在的时候,她的小手掌心也是软软的。手背像白萝卜皮又光又亮。
那时候她根本没想过,是因为奶奶负担了大多数粗活,才把她养成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捡到一个小天使。
没看错。不是百合。男主就是这个女装大佬。
第9章 红豆小米粥
女孩还在昏睡,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何田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风雪也没变大,赶快提上水桶又去河边取水。
她再次把木棍投进冰洞里用力搅动,砸碎里面重新生出的冰,再把水桶投进冰洞,拉着栓在桶提手上的绳子,把水桶提出来。
提出的水直冒白气。
家里多了一个人,肯定要比平时用更多的水。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年冬天,她们都会在屋子里放六个水缸。
何田往返了两次,打了四桶水,又搬了两个陶缸放进屋里,擦洗干净,用木头块垫起缸底,整整齐齐挨着炉台搁了一溜。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门外寒风呼啸。
何田给大米的窝棚里多放了些干草。驯鹿是不怕冷的,它们也不需要太多水。
大米今天立了大功,何田在它的食槽里多加了一把豆面。
从大米窝棚走回屋子这段短短的路,卷着雪花的风吹得何田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在廊檐下抖掉头上身上的雪花,把窗下放的木栅栏装在装在窗子上,用木栓锁紧。
回到屋子里,她坐在炉子前,往炉膛里投进两块木柴。
女孩还没醒来。
何田想了想,从陶罐里取了一把红豆放在小铁锅里,水加到刚刚能没住红豆,煮上。
水煮开后,她把铁锅放在门外,过了大约十分钟再取回来,锅里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坨。
把铁锅再放在火上煮开,红豆就一颗颗破裂了,很快就煮得烂烂软软的。
这时再往锅里放进淘好的小米,和几粒去了核的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