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哈哈一笑,从背后抱住他,将他拥入怀中。他将下颚搁在唐慎的肩上,低声说道:“我还记得那日,是个午后。我从户部来到先生府上,先生气急败坏,拿着一封信对我说‘梁博文当真嚣张极了,他不过是收了个学生,竟日日写信来炫耀’。我问他梁大人又如何炫耀了?”
“先生说,‘那个十三岁的小孩童对梁博文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先生觉得,这话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随口说出来的,便决议要查明清楚。可他翻遍古籍,没找到这句话。”
“那时我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名字。你猜猜是谁?”
唐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王溱被他哼得心中痒痒,笑道:“我对此人有诸多猜测,只是未曾想一见面,他便开口唤我……抚琴童子。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颇为可爱。若我真是个童子,定然会被他骗过去。但是我是王子丰……咳咳,知错了,别打了哈哈哈。”
唐慎也懊恼不已:“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王子丰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会在你这种骗子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王溱悠然道:“小师弟,你又夸我。多好,我夸你是天才,你亦夸我是人才。”
唐慎冷笑一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王溱愣了愣:“有时我真在想,你是不是在哪儿藏了一个千古一见的大才子。为何你作诗写文大多较为平庸,仅是工整,偶尔有能频出佳句……咳,不平庸,先帝钦定的榜眼,如何能平庸!”
唐慎收回拳头,道:“你是想再听几首千古绝诗,还是想先看看我藏起来的那个大才子呢?”
王溱目光一亮,他意识到,他即将真正将怀里的这个人拆开吃尽,一点不剩地揣入兜里。
但是表面上他却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轻描淡写道:“都可以呀。”
唐慎想了想,道:“那我就从头说起好了……”
元和元年九月初四,左丞陈凌海被御史弹劾,多桩罪名齐发。陈相自知有罪,羞愧难当,请辞离京,告老还乡。
元和四年,皇帝驾崩,传位于太子赵,定年号为安景。
安景五年,盛京城外,流淇小院。
唐慎将一本翰林院新编撰的史书扔进火盆,看大火吞噬那本薄薄的书籍。
王溱将其拥入怀中,唐慎回抱住对方。
良久,他道:“我近日时常觉得,师兄,我们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你口中所说的盛世吗?”
唐慎默了默,“是,也不是。说来惭愧,梁先生还在世时,我对他吹嘘的话可不止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还吹嘘过什么?”
唐慎刚要说,又闭上嘴:“不说了,免得你笑我。”
王溱心道:我平日你调戏你的时候还少么,缺这一个?
但他是个多贴心的爱人啊,体贴唐慎薄薄的脸皮,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唐慎感动不已,不知不觉中又更爱了王子丰几分。
有了爱情后他才知晓,爱情并非是等值不变的,随着岁月流逝,他对这个人的爱并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唐慎想了想:“我告诉你吧,但你不许笑。”
王溱严肃道:“不笑。”
唐慎凑到他的耳边,快速地说完。王溱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师兄说不笑的!”
王溱又憋笑,他认真地望着唐慎:“是爱你才会笑。”
唐慎:“……”
“你想笑便笑吧。”
王溱笑着吻住他的唇:“我不觉得你这是吹嘘,我们所做的,不正是一步步地为后人指引方向,脚踏实地地走向那一天吗?”
这话说得无比真心,漫天星子下,王子丰那张神仙般的面容并未因年龄增长而凋零,反而愈发内敛,深邃的一眼,就让唐慎动情其中。
唐慎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王溱拥住他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是蝉叫蛙鸣,脚下是入水月色。
在这聒噪的声音中,唐慎于王溱耳边低喃的那句话,回荡在这潺潺的池水之中。
我要令江山平,四海请,千年一瞬,朝天来歌!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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