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翟翎赤都在低头默默计算着。
有了另外两人的相助,从第一局开始,就是宋家姐姐一人在赢,但是喂牌的两人,喂牌次数和权重都有所不同。
明显还是姓楚的远占上风。
宋家姐姐看得开,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连带着自家哥哥也是笑着的,姓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么看着——结果到底是谁赢,好像又说不准了。
窗外的夕阳有大半个身子沉入水天相接的地方,将水面燃成火一样的颜色。
橘黄色的光镀在余初的脸上,恬静的脸部弧度上带着熟悉的笑容,似乎将时间所拉扯出的距离,都驱散了大半。
她将手中的牌往前一推:“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就这样吧,三位觉得如何?”
楚小哥没有异议。
翟翎羽点头。
翟翎赤则用行动表示,默默地一个人将麻将收到盒子里。
四人麻将圆满宣告结束。
翟翎羽作为最大输家,还不忘提醒余初:“阿初,你一共赢了十五把,按照之前的赌注约定,可以提十五个要求。”
“用不上十五个。”余初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张纸来,放在桌上推到翟翎羽面前,“这些就够了。”
翟翎羽拿起信纸,扫了一眼,眉眼就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了,这字似乎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大的纸张上写着几个问题:有关于宋家,有关于朝堂,有关于刑部狱司的,也有关于正月期间京都异动的……
除了京都异动,其他都是些人尽皆知的消息,且都能和宋家粘上了边,所以翟翎羽也没多想。
他将纸重新叠好,塞回怀里:“其中一个问题,我可能需要等回去打听一番才能回复你,其他的,我明日我给你答案。”
翟翎羽的性格,向来深思在前,说能回复就一定会给回复。
余初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好。”
翟家两兄弟告辞后,却没有直接回自己屋子。
翟家老大而是带着翟家老二走到了船头,吹冷风。
美名其曰,赏日。
翟翎赤陪打一天麻将,只觉得比扎一天马步还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宋姐姐好像变了不少。”
翟翎羽看着自家弟弟:“恩?”
“以前在宋家,她虽说不上知书达理,但是也有大户小姐的样子,行为举止从不逾礼,哪里会像如今这样……”翟翎赤在脑海里翻找着,勉强找到一个形容词来,“率性洒脱。”
翟翎赤发现自己的话刚说完,自家的大哥就笑了起来。
“你以前那么认为的?”
翟翎赤有些奇怪:“难道不是?”
翟翎羽笑着叹了口气,当然不是,她一直就是这样活着的。
从来不惹事,也从来不惹麻烦,只是在规矩圈的范围内,悄悄的按照自己的喜好,肆意洒脱的活着。
上香的时候,偷偷在寺庙的厨房烤玉米;元宵赏花灯的时候,拉着他去青楼门口偷看酸秀才写情诗;三伏天,穿着丫鬟的衣服,摸到河边钓小鱼,回来的时候骗宋夫人是卖鱼的老张送的……
翟翎赤看着自家大哥的侧脸,只觉得今日看到的笑容,似乎比这三年加起来都多。
如今的情形,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再见面既没有仇怨,也没有愤恨,加上自家哥哥调任去京都,宋家姐姐的目的地也是在京都。
他有些忍不住感慨道:“现在比之前想的,好太多了。”
翟翎羽脸上的笑容,如同天边几乎沉入水底的太阳,慢慢的一点点消失了。
“现在比之前设想的,远要遭得多。”
***
次日,下午。
翟翎羽在余初午睡后来找她,这次没有带上他弟弟,而是带了叫那个田庄的亲随。
田庄下盘十分稳当,左手拿着茶具,右手拎着食盒,手臂上还挂着几个包装盒,走在楼梯上时,连茶具晃动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翟翎羽一直这样,每次去宋家蹭吃蹭喝的时候,自带的酒水食物,远比他能吃的多。
余初让开了房门。
田庄在外面看门,屋内就剩下了两人相对而坐。
“宋大人还是那样,他铁骨铮铮,两袖清风,颇受清流赞赏……虽然另一边很反感他,可宋大人如今深处清水衙门,大家也没有为难他。”
“宋大哥去了屏山书院教书,他性子温和,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翟翎羽的开场,不是探寻余初消失的真相,也不是打感情牌用回忆杀,而是捡余初可能最关心的宋家现状说。
两人间的气氛,倒是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