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的张开了手指,露出掌心里皱成一团的糖纸。
翟翎羽拿起纸团,用双手轻轻抚平。
糖纸上的图案带着稚趣,蓝白色,蓝色的底纹,白色的兔子。
他手很稳,声音却有些发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家寿宴。”翟翎赤嘴有些发干,声音越来越低,“我见过她一面,但是夜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哥!你去哪?”
翟翎羽已经大步跨进了雨幕之中,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亲兵只来得及把自己头上的斗笠卸下,递给马上翟翎羽,就见他一夹马腹:“驾!”
绝尘而去。
翟翎赤看着自家哥哥消失的背影,那个方向,是去顾家——
牵着另一匹马的亲兵也跟着上了马,正打算跟着过去,被翟翎赤阻止了。
他叹了口气:“不用跟着,我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那个在三军内还镇定自若的哥哥,今天是彻底乱了。
现在去顾府,除了讨杯茶喝之外,能有什么用?
难道能当着顾家人的面问:“你们府上可否有一位宋姑娘?”或是“我想跟之前退亲的宋小姐见上一面,不知可否方便?”
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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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执掌漕运,水道船行无论是官是私,都在顾家职权掌控之下。
若是只单单找一个人可能还有些难度,但是几十个人病人这么大的目标群体,排查的难度就大大降低。
正是因为如此,余初才会求上门去,只是她没有料到,顾家的效率这么高。
两人上午刚喝的茶问的问题,到了黄昏,顾家就给出了答案。
送口信的人和余初打过照面,是昨日一路跟着她从船行到小巷的人,叫二狗,身形瘦小,本人及其没有存在感。
“正月十九日,夜里午时,有一艘北上的船运走了几十个病人。”二狗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那日夜里浓雾,加上病人太多,很多人不愿意走这趟生意,最后还是开了几乎五倍的价格,才由艘野趟子接了活,把人拉走得,所以码头上很多人记得很清楚。”
“野趟子?”
“野趟子是我们云锦码头的说法,一般都是些在水道跑多年的人,攒了些积蓄,就相互凑了些钱,买了艘船跑活。这些人经验老道,艺高人胆大,很多大船行不敢接的单子,只要赏金合适,他们都会接。”
“他们现在人呢?”
“还没回来,他们野趟子如果外面有活,就会顺手接了,转着连走三四趟,半年一年不回来也是常事儿。”
余初将船和船员这条线索,从脑子里删除掉,看起来她猜的没错,人应该是运往京都了。
她从荷包里拿出几片银叶子,抛给二狗:“劳烦你跑一趟。”
“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收了赏钱,回去掌柜的是要罚的。”
二狗接过银叶子,却没有收下,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连同银叶子和信都压在了桌子上,“这是大少爷给您的信,天色不早,小的先回去了。”
等二狗离开客栈,余初伸手拿起桌上的信,打开信封。
——里面是去京都的船票,时间在三天后,数量两张。
余粘着薄薄的两张票据,觉得这顾大少也着实有些意思。
两张?
第三十二章
顾文澜回府时, 暮色已沉。
他在码头坐了一天, 看着十八道的水运船行八仙过海, 利用各自的渠道追查消息,终是把余姑娘委托的事情给办好了。
知道她着急,他回府之前就遣人把消息递了过去,顺路带过去的, 还有三日后去京都的乘船票据。
他私心里,并不希望她去涉险。
她就那么自在的待在顾府院子一角, 调戏着丫鬟, 逗着文青, 春困的时候趴在窗前, 懒洋洋的笑着。
就好像, 把春日最暖人的明媚都收到了眼底。
他哪怕只是偶尔去看一眼, 也会觉得这满府的死寂晦暗,也没那么不能入眼了。
可又觉得, 她理应活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文澜敛着眸, 低头从车厢里出来,有小厮放好凳子, 撑好伞在一旁等着。
刚走进前院, 常随小武冒雨急忙忙的迎了过来:“大少爷,小翟大人来了。”
“老爷回来了吗?”顾文澜脚步未停, 翟家一门两虎,同朝为官,所以称这翟父为翟大人, 这大公子为小翟大人。
战时漕运无论是在粮草上,还是兵马转移上,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兵部和他们顾家常打交道,彼此也算熟悉。
只不过这个翟翎羽,这两年才声名鹊起,又是常年在一线领军,他只耳闻过却没有亲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