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也就当真能玩命!载着秦慕白一路狂奔,竟似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
深夜,鄯州刺史府内。
秦慕白阵亡的消息,正式散布出去已经有几天了。刺史府里扎起了灵堂,诸军将佐州县上下相继前来吊唁。城中百姓无不悲痛,每日围在刺史府外哀鸣哭求,争先想要入内进香叩拜……
与此同时,鄯州城内也是一片风声鹤唳剑拔弩张之相。关西军全体撤回州城后,一并入驻城中,开始布防。李道宗一纸令下,命兰州刺史肖亮将近期新募的三万兰州新军,与其他治下州县所有的留守府兵,共计五万人马,无论良莠全部调充到了鄯州来参加布防。鄯州城中的百姓,也自发组织了一些人手,或捐募钱粮或帮建军舍,还有组成了伐木队出城伐林备作檑木,辅佐军队修筑城防。
如此一来,兰州大都督府治下的所有兵力,除了远在玉阳二关布防的以外,全部集于鄯州前哨之城!
李道宗已经飞书奏报朝廷,告之秦慕白的死讯、败走大非川的实情以及请求援军了。
眼下的情形,可谓万分危机。大非川门户已失,鄯州便成生死之咽喉。若此处被敌军攻拔,兰州便会赤裸裸的暴露在吐蕃人的铁蹄弯刀之下。
河陇之地,沃野千里数十州县,势如垒卵!
李道宗这个代理大都督、临时大元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与危机。早年开国立邦南征北战之时,他也曾挂帅领军,但那时无论成败顶多承担一战之得失。但眼下,兰州这副千斤重的担子任谁也会扛得呲牙咧齿。
早年,皇帝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西击薛举两番苦战,方才定鼎河陇。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兰州又要沦入敌手么?
李道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这里,可是大唐的半壁江山啊!
这一战,当真是谁也不敢输,输不起!
……
男人们忙着干些大事,仿佛将几名特殊的女子都给遗忘了。
原本病入沉苛恍恍惚惚的李雪雁,经过一路颠簸,又亲眼见到了秦慕白的棺裹与灵堂,病情愈重。整日高烧昏迷不醒,偶尔张口吐出几句呓语,也全是“解药”、“慕白”、“等我”这些字眼。
陈妍和康复过半已经能下床的澹台双双,每日陪伴着她,担心不已。苏怜清至从看到陈妍这个天生克星的出现,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远远的躲起不再见人。
经过几日的强灌汤药,李雪雁身上的高烧总算退下,人也清醒了不少。陈妍与双双好歹暗吁了一口气。
这一日清晨,李雪雁方才睁开眼睛,突然就对陈妍说道,“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陈妍被李道宗收为义女,李雪雁上面没有姐姐,因此便把陈妍视作亲姐妹,向来感情极好。
“好,你说。”陈妍答道。
“你去给我准备一身嫁衣,好吗?”李雪雁说道。
“嫁衣?”陈妍纳闷的眨了眨眼睛,“你要干什么?”
“我要与慕白,举行冥婚之典。”
“!!”陈妍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李雪雁,一时语失。
“姐,帮我,好吗?”李雪雁扭转头来,看着陈妍,哀求。
陈妍轻叹了一声,点头,“你等等。”
“谢谢你,妍姐。”李雪雁苍白的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陈妍微笑,伸手抚摸着李雪雁苍白的脸庞,怜悯的说道。
“因为此刻,只有你才会懂我的心情。就连父王,他也不懂……”李雪雁轻声道。
陈妍蓦然心中一痛,轻轻点了点头,“你好生歇着吧,我去去就来。”
一个时辰后,陈妍去而复返,带来了凤冠霞帔,姻脂水粉。
李雪雁下了床来,沐浴更衣,坐到铜镜前,陈妍给她梳妆打扮。
李雪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直在微笑。
“妍姐,你与慕白举行过婚仪典礼了么?”
“没有。”陈妍一边给李雪雁梳理长长的头发,一边答道,“我从不在乎这些。”
“女人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能不在乎?”李雪雁的一双唇角向上撩起,露出一抹甜至凄怆的微笑,说道,“从今天起,我也是一名妻子了,不再是小孩子。”
陈妍的手蓦然停顿了一下,眉头一皱,说道:“你不会是想干些傻事吧?”
“放心,我不会。”李雪雁微笑道,“慕白虽是去了,可他还有母亲,兄妹,和儿女,还有你和高阳皇姐、武媚娘她们。有你们相伴,我不孤独。我能活下去。”
陈妍无言以对,默默的叹息摇头。
“妍姐,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傻?”
“没有。”陈妍说道,“世间颇多像你这样的痴情女子,但更多郎心如铁。”
“姐,我不后悔。”李雪雁顿了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陈妍,认真的,一字一顿道,“真的,我不后悔!”
“我知道了……”陈妍轻轻的点头,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前,我曾见过一个女子为情迷醉、为爱痴狂,我以为那便是女人的极致。现在我明白了,情爱之深,只有更痴,没有极致。”
“妍姐所说的那个‘为情迷醉、为爱痴狂’的女子,是我高阳皇姐么?”李雪雁说道。
“没错,是她。”陈妍叹息了一声,说道,“她真的很执着,执着到疯狂。”
“我很羡慕我那皇姐的……”李雪雁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是羡慕她最终得到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而是羡慕她的勇气与执着。与她相比,我就是一个可怜的胆小鬼。我活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脚,喜欢的不敢要,想要的不敢说。到了我敢说敢要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机会了……为何,高阳皇姐就能那样率性执着,我却如此纠结踯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