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中的吴氏,将儿子孙权抱得更紧了。
而这深深的夜色,很快便被四面八方燃起的火把,渐渐照亮。
山脚大营,辕门之外,颜良已一身披挂,横刀立马于营门。
身后处,集结的战鼓声正隆隆作响,大批大批的颜军将士,正迅速的往营外而出。
颜良眉头微凝,他不得不承认,孙权选择在这个时候突围,时机的确是选择的非常好。
此前为了掘玄武湖,水淹秣陵城,颜良已下令将秣陵周围的自家军营,尽数移至了高处,以免被大水所冲。
秣陵城东面一线,南高而北低,故是颜良将诸营尽数都移至了钟山脚下一线。
这也就意味着,秣陵城东去的道路,实际上是敞开着的。
颜良原打算待水退之后,全军再重新围城,然后发动全面的进攻,一举攻破为大水所浸,四处坍塌的城墙。
却不想抱定必死决心的孙权,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跟秣陵同归于尽,选择在大水尚未退尽之时,就趁夜发动突围。
此时城外的水位尚及膝盖,有马便罢,若是无马的步卒,在泥水里行进也颇为吃力,孙权带着全军突围,这已是打算把大多数的步卒,当作他突围的炮灰了。
“想逃,哼,没那么容易!”
颜良不屑一哼,当即传下号令,命诸营之军,分路出击,由南往北截杀吴军。
孙权败局已定,即使他能逃出秣陵,最终也难逃覆没的结局,颜良并不忌惮孙权能逃出去,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让孙权即使侥幸逃出升天,必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战鼓隆隆,杀声震天,整个黑夜都被震碎。
甘宁、黄忠、凌统等诸将,分率数千兵马,从各营中杀出,涉水向着狂逃的吴军杀去。
泥水的阻隔,迟滞了全副武装的颜军行进速度,而吴军为了逃命,甚至连盔甲也尽卸了,只拿兵器以方便轻装前进。
便是因占了这点便宜,吴军得以在速度上占了优势。
见得这般形势,颜良遂是果断的调整了战术,急调强弓硬弩,只望夜色中乱箭。
密如骤雨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向黑夜之中,没有视野,也没有盔甲保护的吴卒,那血肉之躯完全暴露在了颜军的箭矢下。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断的有人倒在泥水之中,而只顾逃命的吴军,根本也顾不得同袍的生死,他们只能绝情的抛下受伤的同伴,没命的发足狂奔。
箭雨之中,孙权载着她的母亲吴氏,在策马狂逃,身边的十余名亲军骑士,高举着大盾,组成了一道拱形的铁壁,将孙权母子环护其下,使其免遭箭袭。
那密集的箭雨,只将吴氏赫得脸色惨白,死死的抱着孙权。
至于孙权,则同样是心惊胆战,只恐一个运气不好,被破盾而入的一支冷箭射中。
至于身后的惨叫声,孙权已顾不得许多了,这个时候,只要能逃出升天,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家士卒的生死。
夺路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孙权终于艰难的从泥水中逃了出来,前方的道路渐渐好走起来。
而此时,在颜军密集的箭雨之下,六千吴军已死伤大半,只余下不到三千的残兵,还在狼狈不堪的追随着孙权。
眼见身后泥水区域越来越远,孙权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方始松缓了几分。
“主公,看来咱们是逃出升天了,往东不出五十里就是武进城,只要能成功撤入武进,那颜良一时片刻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策马夺来的鲁肃,兴奋的大叫着,脸上难抑欣赏之色。
孙权长出了一口气,不禁感慨道:“子敬呀,这回听你的计策果然没错,此番退出秣陵,他日若能东山再起,你必是首功之臣。”
逃出升天,孙权似乎又重拾了几分信心,人还没有彻底撤到安全地带,已经畅想起了未来东山再起。
“这个时候还想东山再起,当真是痴心妄想了……”
尽管逃出了秣陵,便鲁肃却没有孙权那份乐观,但也不好扫孙权的兴致,只勉强应合了几声。
天将放亮,孙权和他几千惊慌的士卒,仿佛看到了一线的曙光。
正当孙权和他的残兵败将,庆幸着成功突围之时,蓦然间,但听喊杀之声骤起,数千兵马,突然间从大道右翼的山间杀去。
当先纵马舞刀,杀下山坡者,正是凌统。
原来颜良只怕孙权逃走,在令诸军乱箭射杀吴人之时,又命凌率两千兵马,走钟山小道去堵截孙权。
尽管凌统走的是山间小道,但因吴军的速度被泥水迟滞,就在这东方发白之际,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的凌统,终于是追上了吴军。
眼见颜军杀至,孙权脸色刷的剧变,刚刚才涌上脸庞那丁点自信,旋即被击碎。
“主公先走,末将在此挡下这班敌贼——”
关键时刻,当年曾在宣城救过孙权的周泰,再次铤身而出。
“幼平小心,咱们武进会合。”孙权话音未落时,已拨马向东奔去,鲁肃也跟着一并而去。
周泰纵马舞刀,喝斥着几千吴卒反身应战。
“结阵,给老子结阵迎敌——”半赤着膀子的周泰,咆哮如雷。
几千号本就惶惶的吴军,一心只想逃命,哪里还有战意,一些人不听周泰号令,就想跟着孙权一块跑。
“敢逃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