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只余下了一少一老的主臣二人。
张昭这才移座近前,压低声音道:“主公,近来大江南北,关于周公瑾的流言四起,主公难道没有听说吗?”
“什么流言?”孙权眼眸中的疑色更重。
“近来大街小巷都在流传,周公瑾屡败于颜良,连自己也受了伤,却始终不肯退兵,乃是因为他想拥兵自重,割据两淮。”
张昭几乎用耳语,道出了这番话。
孙权闻言,神色立变。
“拥兵自重,割据两淮”八个字,如一道闷雷一般,狠狠的击中了孙权的软肋。
而他的软胁,便是那份隐藏极深的忌惮之心。
“公瑾不肯退兵,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他和子布一样,乃是先兄所留顾命之臣,说他会有异心,似乎不太可能吧。”
孙权那语气像是在询问张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昭只淡淡一笑,捋着白须道:“世事变幻,人心难测,主公莫非忘了当年‘提兵入京’之事了吗?”
张昭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猛的触动了孙权的心弦,那诸般旧事霎时间涌上了心头。
孙权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那件事。
几年前孙策病死,孙权继位之后,周瑜曾以人心不稳,辅佐少主为名,公然率外兵进入吴县。
周瑜这般举兵,固然是帮着他稳定了人心,确保了统治权威,不过,却也在他心底留下了阴影。
自古以来,臣子不得君王之令,擅自提兵入京,乃是任何君王都十分忌惮之事,城府极深的孙权,又何能例外。
如今因周瑜夺取寿春有功,孙权将淮南军政大权,尽皆委于周瑜之手,周瑜之权势不可谓不重。
眼下周瑜身已负伤,若然撤兵的话,就必须回秣陵来养病,这也就意味着,淮南的军政大权,只能拱手卸下。
那么,周瑜总是不肯退兵,就难免有不愿放弃兵权的嫌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周瑜想拥兵自重的传言,倒未必没有……孙权越想心中越惊,背上已渐生几分寒意。
这时,张昭却又道:“老朽也只是将外面的传言报知主公而已,毕竟周郎于孙氏有功,未有确凿证据之前,若是妄加怀疑,反而会寒了人心,主公还当三思而行才是。”
听得张昭这一番话,孙权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踱步于堂中,脑海里一会浮现出周瑜的那份手书,一会又翻滚着张昭的那些话。
种种思绪翻滚如潮,在他脑海里搅动着,直令他感到头痛不已。
权衡良久,孙权停下了脚步,紧皱的眉头已然展开,却已是有了定度。
“公瑾乃国之栋梁,如今他有伤在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岂非是等于折了左膀右臂。为了公瑾的身体设想,撤兵势在必行。”
最后那六个字,孙权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仪。
张昭拱手道:“主公爱护臣下,当真乃我等作臣子的福份也。”
孙权负手而立,脸上流露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武平,颜军大营。
中军帐内,炉火熊熊,颜良围炉而坐,喝着小醉,听着徐庶汇报着关于梁国方面的最新情报。
几天之前,张飞已攻破了己吾,斩杀袁军三千余众,袁尚只能率领着不到两万之众,退守襄邑城,而得胜的刘备,则率数万大军,进逼襄邑而去。
襄邑一破,刘备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一举夺取陈留郡。
刘备一旦攻下陈留,向西便可取洛阳,向北可威胁邺城,向南则可兵临许都,整个中原的形势,便将对刘备十分有利。
“看来我们不能再等,必须要对刘备尽快用兵。”徐庶道。
旁边的张辽却道:“可是眼下吴人迟迟不肯退兵,我军即使想北攻刘备,却也抽身不能啊。”
话音方落,周仓步入帐中,拱手兴奋道:“主公,好消息,斥候刚刚来报,苦县的吴军已于昨夜拔营,沿涡水南下,退往淮南去了。”
听得此言,帐中诸将神色皆是大振。
颜良饮过杯中之酒,笑道:“元直,看来你这一出离间之计,果然是奏效了,咱们的美周郎是被孙权那小子硬生生的给招了回去。
徐庶眉宇间闪烁着些许得意,却是拱手道:“主公,吴人眼下既已退兵,也该是我们给刘备一点颜色的时候了。”
“刘备……”
颜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总是一副谦和的面孔,刀锋似的眼眸中,冷绝的杀机在急速的凝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