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平西侯父子俩去了前线,出乎意料的,陆煜走后不久,他留在侯府的长随阿金,亲自送了一封书信给她。让红杏去送阿金,陈娇回到屋里,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字:无心之言,望表妹息怒。
陆煜的字,笔锋清逸孤傲,像他的人。
陈娇有点想笑,这三个月,她与陆煜只当着众人的面见过几次,没有机会单独说话,陈娇以为陆煜已经忘了两人在湖边的争吵,没想到他一直都记着,还专门等到出兵离开之后,送来一封赔罪信。
陈娇不是小气之人,暂且原谅他了,若以后陆煜继续口出不敬,新账另算。
边关这一仗打了半年,正月底敌方终于投降求和。
平西侯父子又在边关驻扎了半个月,才返回凉州城。
三房人又齐刷刷地去迎接了,早早就在前院等着。
日上三竿,侯府门外,平西侯、陆煜先后下了马,父子俩都穿了一身铠甲,大步流星地跨进家门,绕过影壁,就见到了一院子家人。
平西侯当然先看向自己的老娘,陆煜走在父亲身后,视线却鬼使神差地先朝二房那边投去,然后,他看见了陈娇,她站在堂妹、堂弟身边,短短半年不见,她竟与堂妹差不多一般高了,穿了一条素淡的碧色长裙,面带浅笑望着父亲与太夫人见礼,阳光照在她脸上,小姑娘肌肤如玉,嘴唇……
陆煜的脖子,忽然有点痒。
“大哥,我好想你啊!”陆琬扑了过来,抱住他道,亲兄妹,吵得时候势同水火,过后继续是兄妹。
陆煜收回心思,刚要摸摸妹妹的脑袋,动作又顿住,再次朝陈娇看去。
陈娇也恰好望了过来,看到陆琬抱着陆煜兄妹情深的模样,她便移开了视线。
她没露出什么情绪,陆煜却觉得,她肯定不高兴了,毕竟,他对妹妹的惩罚还是轻了。
陆煜抬到一半的手,便放了下去,只对妹妹道:“好了,又不是小孩子。”
陆琬继续抱了会儿才松开手。
接下来就是一家人叙旧的时间了,陈娇面带微笑仿佛很认真地听着,终于可以离开时,她悄悄松了口气。
回二房的路上,陆珍感慨道:“大哥黑了点,不过更英明神武了,不知道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嫂子。”
二夫人听了,瞅瞅外甥女,又看了眼亲儿子陆润,陆润十八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有了这种念头,二夫人先与丈夫商量,陆二爷当然乐意亲上加亲,二夫人见丈夫同意,就又去找儿子了,问道:“廷之,你觉得娇娇如何?”
十八岁的陆润,明白母亲的意思,表妹端庄娇美,他确实有几分爱慕之心,可表兄妹俩相处这么久,陆润发现表妹只是把他当表哥敬重,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而且,陆润还听亲妹妹提起过表妹不喜欢二哥的原因。
陆润是个君子,也是个好表哥,既然表妹对他无意,他便不会利用父母的恩情勉强表妹答应婚事,更不想表妹嫁给他后,一辈子都受太夫人、大伯母的气,过得像母亲那样。娇娇表妹,值得嫁更好的夫婿。
故而,陆润违心道:“我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
二夫人颇为遗憾,试图改变儿子的想法,儿子态度坚决,二夫人这才作罢,算了,先筹备女儿的婚事吧。
二月下旬,黄道吉日,平西侯府大姑娘陆珍出嫁了。
高大英武的新郎官来迎亲,陆润背着妹妹往外走,陈娇站在陆琬、陆璎身边,看着表姐伏在表哥身上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国公府里,她只有一个心狠的堂姐,前面三世虽然有过交好的姐妹,但只有陆珍对她最好,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陆煜、陆焕、陆澈今日都要随陆润去男方送嫁的,此时也走在陆润旁边,宾客盈门推推搡搡,陆煜无意一回头,又看到了陈娇。表姐出嫁,她穿了一件浅红色的小衫儿,泪眼汪汪地挤在两个待她并不好的表姐中间,越看越可怜。
她这样的处境,他竟然还说她瓜田李下。
陆煜虽然外出半年多,但那份自责,他从未淡忘。
陆珍出嫁后,陈娇少了一个姐妹,更不愿意出门走动了。
又到了踏青时节,陆焕、陆澈跑来邀请她明日一起出游,陈娇不想去,陪她待客的陆润却跟着劝道:“表妹去吧,你这样天天闷在屋子里,母亲要担心了。”妹妹出嫁后,他们都看出了表妹的消沉,母亲特意嘱咐他有空多陪表妹散心的。
盛情难却,陈娇只好应下。
翌日清晨出门,侯府外面准备了两辆马车,陆琬、陆璎坐了前面,陈娇自己上了后面那辆。
她刚坐稳,陆焕立即催马挤到了她的车旁,陆润笑着往外让了让。右边没地方了,四公子陆澈聪明地抢了陈娇车左的位置,只有陆煜一个人跟在陆琬二女的马车旁。
今年踏青的地点改为了凉州北郊的青狐峰,山中各种野味儿颇多,附近猎户或贵公子们喜欢去山中狩猎,今日陆家四位公子就准备舒舒筋骨,顺便领着三个妹妹登山游玩。
马车停在山脚,连着几匹骏马,都交给侯府小厮看管,陈娇等人就开始爬山了。
陆璎亲昵地走在亲哥哥陆澈身旁,走累了就拽着哥哥的手臂,借力。
陆琬想学陆璎的样子,二哥狗腿子似的守在陈娇身边,她就去找陆煜了。
“累了?”陆煜避开妹妹的手,低头问道。
陆琬点头。
陆煜便朝身后几人道:“休息一刻钟再走。”
陆琬只当哥哥心疼她,高兴地欢呼一声,扭头叫丫鬟将席子铺在地上。
红杏也准备了一个小席子,铺好了,请陈娇坐。
陈娇微微地喘着气,刚坐好,正要取帕子擦汗,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下。
陈娇扭头。
陆焕单膝蹲在旁边,笑容灿烂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看你热的,脸上都是汗。”
他的笑容与去年没什么变化,但他看陈娇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