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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 浣若君 2665 字 15天前

“陈老先生教子有方!”

“不愧是书香门第,连最不成器的儿子,都能将整本《孟子》朗朗而颂,谁敢说他的功名是买来的,谁又敢再污蔑陈老先生的清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遥遥对着灵堂的位置便是一拜 。陈杭在死后,倒是由心由肺的,得到全渭河县人的尊敬了。

随着满院前来吊唁的宾客们一阵阵鼓掌的叫好声中,锦棠进了灵堂,甫一进去,便见刘翠娥在哭,隔着一盏油灯,陈嘉雨纤细白净手中捏着一方帕子,正在替她擦眼泪。

远远瞧着锦棠进来,陈嘉雨随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锦棠虽说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来,将盘子往草地上一放,端了一碗捧给刘翠娥,自己也端了一碗,吸了一口鲜鲜的汤,吃了起来。

灵堂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按理来说,隔着一具棺材,死人就在隔壁躺着,按理来说也没人会做点子什么,但锦棠上辈子给陈杭守灵时,到了半夜,还真就撞见刘翠娥跟个男人躲在后屋子里,也不知在作甚。

不过哪时的锦棠整日醉酒,浑浑噩噩的,便她瞧见了什么,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捧着碗子烩菜,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刘翠娥一个二十岁的妇人,真会跟嘉雨哪么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什么?

要真是哪样,他手记中的嫂子,可就不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淮安:老师,我的作业没做完,是因为我家娘子浪了一夜,你信吗?

第42章 五子登科

陈杭死的时候,正好是新年之前,又早立过了春,日子还是去年,春风已经吹过了明年,这时候前后不接,若强行下葬,就是凶上之凶。

为了等合适的下葬日子,一家子人就得熬着,等个合适的下葬日子。

连着三日丧事办下来,日日要宴客,夜夜要熬灯,人仰马翻。

齐梅指个熬不住,便挪到了锦棠和陈淮安的屋子里,这间屋子窄小,暖和,无论床还是铺盖,皆是家里最舒服的。

正是办丧事,乱的时候,何妈整日悄没没儿的溜出溜进,也没人管她。

带着一股子的寒气进门来,她喜滋滋道:“罗家老大罗根发终于从口外回来了,老奴把葛牙妹和孙乾干偷情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他立时火冒三丈。

如今就只差给罗根旺送命了,待送了他的小命儿,罗根发自会出面,把葛牙妹下大狱,到哪时,罗家酒肆就是咱们的了。”

齐梅瞧着桌上摆着一坛子酒,上面的贴纸上绘了极精美的花纹,书着锦堂香三个大字,使着何妈盏了一盅子给自己,放在唇边嗅了嗅,摇头道:“我也没觉得它有多香,怎的黄姑娘非说其味胜似五十年的茅台,茅台是个甚东西我不知道,但这酒,它就真的好吃?”

杯盏之中,浅黄色的液体呈着一股浓浆般的淡金色,挂在杯壁上缓缓而流淌,果真有股奇异的浓香。

何妈嗤了一声,道:“谁知道呢,大约黄姑娘是个瞎了眼的土财主吧。”

要说罗家酒肆和黄姑娘的缘份,也算得上曲折了。

却原来,罗家与陈家作亲之后,葛牙妹为了表示感谢之情,遂提了两坛子自家五十年的老酒,来送给陈杭。陈杭本身也好酒,但是,为了巴结亲朋,遂将两坛子酒,全部转送给了齐梅的妹妹,齐蜜的丈夫张宝璐。

张宝璐如今在京城,礼部做个六品都事,不过,他正在帮自己运作,也许过一阵子,就得回陕西省,做陕西省的学政,要真做了学政,陈杭俩儿子的举人就有希望了不是?

所以,他才将好酒赠予了张宝璐。

张宝璐自己也没喝,转赠给了黄姑娘,黄姑娘一吃之下,大赞此酒味道胜比五十年的茅台,便准备将这酒肆,以及酒肆中酿酒的配方,拘为已有。

这黄汤辣水儿的,何妈呷了一口,辣的直流眼泪,送她银子她都懒得吃的东西。不明白为了得到这么一间酒肆,有人居然会害人性命,她觉得哪个黄姑娘若非脑子坏了,就是眼睛瞎了。

要说世人也是可笑。

罗家酒肆的酒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它用来调酒的基酒,还是罗根旺的爷爷一辈酿出来的基酒,拿五六十年的基酒,由葛牙妹和罗锦棠加以每一年每一时几番蒸煮出来的新酒反复勾调,其味才会绝美。

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没人知道她们娘俩才是酒的灵魂,反而想从她们手中夺走酒肆。

葛牙妹也不知道,她的生路,死途,以及将来五子登科的富贵,皆从她的酿酒手法而出。

齐梅再呷一口酒,道:“罗锦棠咱也不能多留,原本,我是看她长的娇媚,性子又野,娶进来准备把淮安给带坏的,岂知她跟葛牙妹一样,皮囊看着娇俏,却是个明事理的,再叫她驯下去,淮安只怕就不听我的话了。”

随即,她笑了一笑:“不过也没事,横竖就这几天,淮安就会彻底厌了她的。”

*

正房里,瘦到脱了一层子皮的陈嘉雨,依旧在守哪盏油灯。陈杭死后的路,全由他一人指引,刘翠娥和锦棠也开始轮班儿替换,一人守灵,一人便到隔壁去睡觉。

这会儿正是刘翠娥支撑不住,到隔壁睡觉的时间,陈嘉雨守灵,锦棠就在灵前歪着。

连着熬了几天,本该是最难熬的时候,但她舒服着呢。一到夜来,陈淮安就会进来替她,赶着她去睡觉。

到了白日里,有人的时候还且罢了,没人的时候,陈淮安几件上好的翻羊皮衣,便由着她在柴堆里造。

她有一张小巧的瓜子儿脸,一头软浓细密的长发,似乎打小儿就不喜欢梳流海,总喜欢把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在外面。顶额上一捋子头发忽而拐个弯子,生成个极漂亮的美人尖儿,垂着眸子半丢打着打盹儿。

若要俏,一身孝,一身白色麻孝衬着她少女色的双唇。傍晚的夕阳洒照进来,洒在她眉间,陈嘉雨便长长久久的看着。

陈淮安虽好酒,却从不踏足酒肆,他吃酒总是在酒楼之中。便偶尔在家吃酒,也是使唤嘉雨去替他打酒。

是以,虽同在一个县城里,但他从未见过罗锦棠。反而是嘉雨,打小儿为了给哥哥打酒,经常跑酒肆。酒肆里的大姑娘,也不过与他同年,但他一直长的缓慢,她个头儿上就比他高出许多。

那么多年,陈嘉雨一直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自己能长的像罗锦棠一样高,能有她开朗的性子,能像罗念堂一样,叫她揪揪耳朵,香香额头,团猫儿一样往怀里团上一团。

热活活儿的酒肆,热活活的姐弟俩,是跟他家这冷冷清清,除了读书便是读书,父母都跟木头雕成似的家,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所以,一开始听到锦棠要嫁进来,给他二哥做妻子,陈嘉雨甭提有多高兴了。

一想到她的到来,可以叫这个死气沉沉的家活跃起来,他就无比的兴奋。但待她嫁进来之后,陈嘉雨以为的欢喜有了,痛苦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