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健越发对这个司徒亮的执着感到有意思了,于是正儿八经的对他问道:“哦?原来这么说你也是穷人出身了?”
“不错!我家世代种田出身,到了我这一辈儿,遇上这该死的大灾之年,我不愿为贼,才迫不得已投入贺家当了家丁!这又有何不可?总比你们当贼要强吧!”司徒亮带着鄙夷的神色看着肖天健。
“你找死!”铁头听司徒亮居然骂肖天健他们,于是当即勃然大怒一把便拉出了腰刀,便要上去剁了这个司徒亮,而司徒亮把脖子一伸,一副等死的模样。
“退下!好!那么我倒要和你辩辩是非了!我为贼不假,但是我又为何为贼?难不成我天生愿意当贼不成?我们这么多人为贼,难道是我们我们天生反骨,爹娘生下我们就是要让我们当贼不成?
陕西大旱不假,我们既然身为朝廷百姓,朝廷又对我们这些所谓的子民做了些什么?免去了我们的田赋了吗?还是发下一粒粮食赈济我们这些灾民了?多少人家颗粒无收,可是官府呢?照样派酷吏逼粮收税?有钱的地主可曾念在大灾之年,减免了佃租了吗?我们为什么要反?我们不也是被逼的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官府不让人活,这么多人难道就只能等死不成?
这么多田地,为什么都要是那些有钱人家的?而小民却只能为其耕作,忙活一年到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既然朝廷官府无视我等生死,那么我们揭竿而起造反又有何错?万物轮回,这天下也是有德者居之,朝廷不仁,不让我们活,那么我们就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又有何错之有?
你也是穷人出身,你爹娘也是被活活饿死的,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要受穷吗?反倒跑去助纣为虐,还瞧不起我们这些造反之人!我倒是很可怜你这样的人,活这么大,居然还如此糊涂!可怜呀!哼哼!”肖天健出言拦下了铁头,带着冷笑对这个司徒亮说道。
肖天健一连串的反问,把司徒亮问的一愣一愣的,张口结舌却无法应答,脑子不由得都有些迷糊了起来,仔细想想肖天健所说却真是有理,他们为什么就要受穷,作为大明子民,他们为什么受灾就要等着活活饿死?
肖天健看着司徒亮一脸疑惑的站在那里发愣,也不再和他多说,招手叫道:“医护兵,过来帮这家伙起出弩箭!给他包扎起来!”
一个医护兵应声背着药箱飞奔了过来,肖天健一使眼色,两个亲兵立即过去架住这个司徒亮,将他放倒死死按住,医护兵麻利的撕开了他的裤子,三下五除二将还留在他大腿中的那支弩箭起了出来。
这个司徒亮倒是硬气的很,咬着牙愣是一声都没吭,也没有挣扎,任由这个医护兵为他处理伤口,又用干净的麻布将他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肖天健一挥手道:“这位兄台,你自己想想清楚吧!你到底是不是在助纣为虐!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咱们走!”
说罢之后他们丢下司徒亮,带着铁头和几个亲兵便朝着队伍追了上去。
而司徒亮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伤腿,楞了好一阵子,忽然间一拳砸在了地面上,骂道:“娘的,我还真是个猪头呀!”
说罢之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拄着地又一次一瘸一拐的朝着刑天军队尾追去。
肖天健真要被气乐了,再一次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司徒亮瘸着腿追上来,对他喝问道:“我说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非要我放了贺方你才肯离开不成?”
司徒亮走到肖天健面前,丢了树枝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肖天健面前,非常郑重的给肖天健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说道:“多谢将军点醒!司徒亮想清楚了!是我先前糊涂,以后我不再给当官的当走狗了!请将军念在我司徒亮还有点小能耐的份上,还望将军收留!我司徒亮原为将军效命!”
肖天健听罢也楞了一下,心道自己难道真的有所谓的王八之气吗?只是这么一通忽悠,居然能让这个司徒亮倒头便拜要效命于他吗?
不过他也倒是不介意多收一个司徒亮当部下,点点头俯身下去,将司徒亮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凝视着他的双眼对他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司徒亮直视着肖天健的眼睛,用力的拱手点头道:“司徒亮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居然想不明白这些道理,今日要不是将军点醒的话,我估计还活的稀里糊涂的,将军说的不错,你们确实被逼的才造反的!既然我也回不去了,也唯有跟着将军干了!
我司徒亮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将军仁义,我司徒亮感恩不尽,换作他人的话,定不会让我活着的!既然这条命是将军给我留下的,那么今日我便将这条命卖给将军又有何妨?司徒亮原为将军效死!”
肖天健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司徒亮的肩膀笑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既然司徒兄弟想明白了这期间的道理,那我收下你又有何妨?不过我不要你为我效死,我们造反乃是为活,我要你为我而活,我们要打出一片天地,让天下穷头百姓都有活路,那才是咱们的目的!”
司徒亮听罢之后,两眼有些放光,再一次要跪下对肖天健磕头施礼,但是被肖天健强行拉住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肖某不待见一条汉子动不动就跪,咱们男人跪天跪地跪爹娘,眼下我肖某自以为还受不起你这一跪!站直了吧!来人,牵匹马过来给这位司徒兄弟!但是我丑话也说前面,入我刑天军,我无官可给你做,但凡入刑天军者,不问出身,皆入新兵营接受操训,合格方可进入战兵营,这里每个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战功来升迁,你可要明白了!”
听罢了肖天健的话之后,司徒亮微微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这算得了什么?刑天军这么做十分公平,不讲什么出身,那么对每个人来说自然也就没屁可放了,虽然有先到先得的便宜,但是真正拔擢起来的,却都是有本事的人,以他练就的本事,想要在刑天军混出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立即抱拳称谢道:“如此甚好!多谢将军!”
第七十五章大出所料
当刑天军大模大样的从那个田家庄经过的时候,田家庄早已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昨晚之前贼军和官军在他们数里外的大战,他们虽然没敢亲临现场观战,但是傍晚的那激烈的炮声枪声喊杀声,却早已传到了田家庄人的耳中,入夜之后,更有官军的溃兵逃至田家庄寻求庇护,所以田家庄的田姓大户,早已得知了官军大败的消息。
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便紧闭庄门,不放任何人入庄,即便是官军溃兵前来求助,他们也放箭将其逐离,根本不敢与之收留,生怕招致祸端。
而当刑天军旗幡招展的行至田家庄外的时候,田家庄的人更是骇的他们心惊胆颤,哪儿敢出来找刑天军的麻烦呀!
一队哨骑策马冲至田家庄外面,对庄内高喝道:“刑天军借道此地,里面的人听了,不得擅自出庄,违者立杀无赦!让你们庄主立即送猪五头,羊十头,米粮百石,绢布十匹出来,咱们便对你等不犯秋毫!识趣的就快点办!”
田家庄的田姓大户此时也胆战心惊的在庄墙上朝外张望,看罢刑天军的阵势还有那一串串被绑缚着押解过来的官军战俘,早已是吓得屁滚尿流了,他自信他田家庄挡得住三五百乱贼的围攻,但是看罢这支自称刑天军的贼军的情况之后,他当即便否定了要死扛的念头,听罢了庄外那些刑天军哨探的呼喝声之后,他连个屁都没放,马上便招呼庄丁照刑天军的吩咐去准备物资,而他趴在庄墙上陪了一脸的笑容抱拳叫道:
“贵军途经此地,本庄荣幸之至,又岂敢冒犯贵军!只是因为地方不靖,不敢开门恭请诸位入庄休息,还望多多包涵!至于这些东西,自当奉上,权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好了!另外再奉上纹银二百两,不成敬意还望贵军不要嫌少才是!”
不多时田家庄便按照吩咐,从侧门派人赶出了猪羊,并且连带着派人扛出了百余包粮食,堆放在了庄外的空地上,还有十匹绢布也都如数摆在了庄外,而且在粮堆上还放了一个托盘,呈上了二百两银子,出庄的人这才紧张兮兮一溜烟跑回了庄内,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刑天军辎兵们也不客气,上去收了这些东西,至于那二百两银子,张朝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抬手便丢在了庄门外面,对庄内的人叫道:“咱们刑天军说话历来算数,算你识相,我们没跟你要银子,这些银子还给你们!
咱们刑天军有自己的规矩,说一不二,我们将军说了,念在你姓田的并无大恶的面子上,就不找你们麻烦了,你以后多多积德行善,自然可保平安!走了!”
说罢之后刑天军装上了这些东西,头也不回的朝着陇州城方向开去。
那个姓田的老财惊疑不定的望着刑天军远去的背影,直到确定刑天军已经离去之后,才敢开了庄门,让人出庄取回了丢在庄门外面的那二百两银子,看着这二百两银子,他跟做梦一般的嘟囔道:“天下只听说过贼人爱财,今日送这些贼军银子他们反倒不取!怪了!怪了!真是奇怪了!信人呀!难道为贼之人也有如此守信的吗?”
贺方躺在一辆大车的前面,本来还算着时间,眼看天色大亮,本以为用不了多久,贺人龙便肯定会率部来救援于他,如果贺人龙率大部兵马过来的话,估摸着这支刑天军很可能不是对手,说不定他还能趁乱得以逃脱,但是眼看着日近中天,却还是连一个官军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于是他也彻底的绝了念想,颓然躺在大车上闭上了眼睛,不由得暗自开始对贺人龙生恨起来,怪贺人龙、根本不念及他这个侄子的死活,却自己跑回了陇州城。
贺方的埋怨倒是误会了他叔父贺人龙了,倒不是贺人龙不想来救援他侄子贺方,而是他实在腾不出手,根本无法前来救援贺方。
头天中午刑天军在大石桥两次击退贺人龙所派兵将,连续大败贺人龙两阵,打得贺人龙手下两支兵马都是落花流水,以至于逼得贺人龙心生疑惑,生怕这是高迎祥抑或是李自成的奸计,于是转头沿河北上,另择它地渡河。
而就在刑天军在大石桥于贺人龙所部激战之际,有几个人牵着马远远的站在离战场不过一二里远的一处小树林中,朝着大石桥方向观望。
这些人看罢了刑天军连败官军两阵之后,不由得都有些目瞪口呆,其中一个小头目愣了半晌,才嘟囔道:“娘的!这刑天军也太厉害了吧!他们不跟咱们一样,也是干这个的吗?为何他们就能仅凭这么点人手,便打得那贺疯子的部下丢盔弃甲呢?小六,你速速将此地战事快马回报给咱们闯将!不要耽搁!”
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点头答应之后,牵着马立即从小树林另一侧退了出去,翻身上马扬鞭猛抽了一下战马的屁股,撒欢一般的扬起了一溜土尘,朝着陇州城的李自成大营狂奔而去。
李自成一边听着陇州城外那些炮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但是心绪却全然没有放在陇州城外的战事上面,那里打得再热闹,他也知道只是佯攻,以高杰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攻下这座陇州城,这一战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实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据此十几里外的刑天军和贺人龙所部官军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