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见状皱眉道:“你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沈彻伸手把唇角的血渍抹掉,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中了一刀。”
沈御道:“你怎么冒这么大的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祖宗怎么办?公主怎么把?我们又不是怕喆利,两国交战谁也料不准胜负的。”
沈彻道:“能缓几年就算几年,你的兵不是也还需要训练么?”
沈御叹息一声,“你不是去的西域么?怎么会遇到喆利的?”
沈彻道:“将计就计引了喆利去的。”
将计就计?沈御道:“有人给你设了套子?是谁?”
沈彻没有回答沈御,转而道:“大哥想娶纪澄为何来找我?”
沈御这才想起正题,“你知道我母亲的,死活不同意,老祖宗那边我已经说过了,她老人家已经松口,就只剩下我母亲了,我和她说不到两句话就弄僵了。你素来最会说话,能不能去帮我同母亲说一说?”
沈彻道:“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大哥了。”
第150章 将军棋
沈御心里一沉,“你是不是也……”
沈彻摇头道:“大哥你想多了。我之所以不帮你,是因为纪澄绝对不是你妻子的合适人选。
“为何?”沈御问道。
沈彻斟酌片刻道:“纪家目前在和晋北太守袁谦合作,私铸军械贩给西域。”
沈御眼睛一睁,却没接话,等着沈彻往下继续讲。只是他心里已经卷起惊涛骇浪,沈御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纪家如此做法如同叛国无疑。
“几年前纪家就是靠私犯军械东山再起的,这两年已经收手,虽然这些蠹虫不除不快,但现在并不是时候,如今北胡将乱,西域一定不能出事,只能将计就计利用纪家这帮人分化西域的势力,将来秋后算账时,即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沈彻道。
沈彻的话说得如此明白,沈御还有什么不懂?和纪家联姻,一旦将来事发,沈家肯定会受牵连。所以纪澄是绝对娶不得的。
虽然纪兰也算是纪家人,可她已经嫁入沈家二十来年,纪家后来做的事情和她并无关系,所以即使纪家出事,她也不会牵连多少。但纪澄就不同了,很多事情都是经由她的手完成的,再且沈御是沈家二房的嫡长子,也关系着沈家的延续,他的妻子人选如何能不谨慎?
沈御从九里院离开后并未回常衡院,蕊雪低着头在灯下给沈御做亵衣,一直到夜深时,才见醉醺醺的沈御被长随扶进来。
蕊雪忙地上前接了,扶着沈御在榻上先躺下,又轻手轻脚地将他的鞋袜脱了,转身出门低声吩咐小丫头去煮醒酒汤。
沈御醉得人事不省的怕是不能沐浴了,蕊雪知他爱洁,替沈御除下衣裳,打了水来替他擦身子,清理完毕后醒酒汤也煮了来,她又伺候沈御服下,这才吃力地想扶起沈御去床上睡觉。
沈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闻到了纪澄身上的香气,戴着淡淡的桃香。那回在南郡王府的园子里撞着她后,那股香气就一直萦绕在他鼻尖。
说实话,纪澄虽是少见的美人,可她再美也只有一种美态,而这世间上的美人,或许没有纪澄那般精丽的五官,但却也别有美态,或袅袅、或妖娆、或天真、或艳丽,为何偏生她的香气只是闻过一次,就绕在了他心上?沈御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是午夜梦回,偶有绮思之梦,总是难免想起她来。
大抵天生的尤、物便是如此,你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尤物”二字,只是一个照面便已经魂牵梦萦。
沈御的伤愁还有杜康可解,余了还有体香可人的蕊雪可以温存,有些人的忧愁可就没那么容易开释了。
譬如纪澄醉后睡了一觉醒来,悬在头上的利剑依然寒光摄摄,沈彻不见踪影,她的行动却也不得自由。
南桂寸步不离地跟着纪澄,丑话早就说在了前头,“公子说没人会亏待柳叶儿和榆钱儿,只是她们暂时不能回姑娘身边伺候了。兰花巷那边,姑娘若是没有异动,公子也暂时不会动他们的。”
纪澄最后一丝侥幸都已经湮灭,她在北胡的暗线肯定已经被连根挖起。如今纪家算是命悬一线了,全都掌握在沈彻手里。
“你家公子有说什么时候见我吗?”纪澄问。
南桂摇了摇头。
这时候了纪澄也无需估计所谓的什么自尊,“那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家公子传话,说我想……”纪澄想了想,改变了措辞,“说我求见。”
南桂道:“如今连我也见不着公子,上头只吩咐让我好生伺候姑娘。”
纪澄心里急得火烧五脏,在面对老太太时却还得满脸含笑,如今能给纪家留一丝血脉的机会大概就在老太太的一丝同情了。
“咦,你身边那两个小丫头怎么不见了?”老太太人虽老了,心却一点不瞎,纪澄放着身边那两个从晋地来的丫头不用,进出都带着后来沈家给的丫头,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纪澄笑道:“榆钱儿病了,我怕她过了病气给院子里的人,就送她回了兰花巷让柳叶儿跟着去照顾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由纪澄陪着用了早饭,下午园子里的客人还没走完,有女眷过来陪陪老太太摸牌,纪澄便在一旁帮老太太看牌,她精于计算,原先在家里摸牌时就少有人能赢她,偶尔帮老太太指点一张,总是关键,一个下午下来,老太太手风十分顺,赢钱是小事,主要是寻个开心。
晚上沈彻过来跟老太太问安,纪澄破天荒地没有主动避开,老太太也只做不晓纪澄的异常,笑着看向走进来的沈彻。
沈彻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扫了一眼纪澄这位表妹,唇角含着淡笑,同平时似乎别无两样。
纪澄倒是一直偷看沈彻,想从他脸上寻出个蛛丝马迹来,可若是沈彻不想叫你猜出他的心思,你就没法子看出他的情绪。
于人而言有时候死其实不难,最难的是等死的这段时间。
刚说过几句话,老太太问的话就又绕到了亲事上头,“日子过得真快啊,这都又六月了,一年都过了一半了,等翻过年去你就二十有四了,亲事再耽误下去别人可怎么看?就连你大哥都觉得家里冷清了,你倒好一点不着急。这回再由不得你耍滑头了,最迟九月我替你开赏菊宴之前你的亲事如果定不下来,我就随便帮你指个麻子脸。”
沈彻笑道:“敢情是老祖宗想吃芝麻饼了,连娶孙儿媳妇都惦记着麻子脸。”
老太太嗔笑地打了沈彻一下,她在这个孙儿面前惯来做得跟小姑娘一样,老来少就是如此。
在沈彻插科打诨的时候,老太太余光一直扫着纪澄,她见纪澄听见沈彻的亲事时,脸上并无羞涩的反应,心下以为是自己猜错了,难道这二人之间真是什么也没有?
一家子最怕的就是两兄弟看上同一个姑娘,若是娶进来吧怕造成兄弟不睦,可若是不娶,两个人都会失意,岂非也不划算?
这头却又听沈彻道:“我早说过的,亲事都听老祖宗的,如果我料得不差的话,老祖宗心里怕是早有人选了,你老人家就别给我下套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你直接请人上门提亲去就是。”
这话说得连老太太这样的老姜都少不得放下了所有的怀疑,因而笑道:“你嘴上说得好听,我真把人给你娶过来,你能保证对人好?结亲结亲可别结成冤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