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又道;“母亲想,三哥的舅父落难,家人找三哥,三哥无能为力,给点银子让他安顿家小,人之常情,三哥如果袖手旁观,反倒无情无义,不配为人。”
听完,杜氏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听蔡妈妈挑唆,对傅明轩不满,差点上了她的当,嗫嚅道:“这些事我一点不知道。”
傅书言道:“母亲如果跟三哥生了嫌隙,第一个不满意的就是老太太,父亲也会对母亲不满,传扬出去,母亲这个做继母的不贤,女儿跟姐姐也会受影响,玉桃开脸,放在屋里,玉桃年轻,若抓住父亲的心,母亲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停顿了下,傅书言看镜子里母亲似有悔意,又道;“母亲事事听这婆子的,这婆子在府里名声不好,岂不是带累母亲,如今更敢挑拨离间,这样的人母亲还能留吗?女儿的意思,是这婆子侍候母亲一回,不如让她家去养着,不用上来了。”
杜氏犹豫一下,方道;“言儿,这些话你要不说,为娘还蒙在鼓里,是我之前糊涂,蔡妈妈跟了我一回,待遇照旧,叫她家去养着吧!”
杜氏吐口处置了蔡婆子,傅书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想不起,为何前世母亲和三哥生了嫌隙,三哥离家从军身死,以至于祖母记恨,父亲怨怼,母亲名声不好。
傅府三姑娘出嫁这日,三姑娘傅书岚坐在屋里上妆,傅书岚看左右就有朱姨娘早早到了,府里的其她姊妹没有一个人来,不像她大姐出阁时姊妹们见天围在大姐身边,舍不得离开。
傅书岚心里有几分难过,大丫鬟红菱安慰道;“姑娘,今日姑娘就离开这里,以后不总见面,国公府是姑娘的娘家,姑娘再回来是客,姑娘还是想想婆家的事情。”
一句话点醒傅书岚,自己嫁妆薄,说是两千两银子办嫁妆,除去待客,成婚一应使费,府里采办嫁妆的人克扣,七七八八的,剩下的能有多少用在嫁妆上,她的嫁妆也就面上看着还过得去,不比一般中等人家嫁女儿强多少,忠顺伯府不是一般人家,自己嫁妆寒酸,伯府的人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
自己手头又没有多少现银,赏赐伯府下人只能勉强应付。伯府送来的彩礼嫡母扣下不给,傅书岚觉得脸面太难看,不过自己有错,也不敢多说什么,府里也没人替她说一句话。
吉时快到了,七姑娘和八姑娘来看她,随后,大姑娘和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几个也来了。
说几句告别的话,三姑娘傅书岚眼泪终是没掉下来,她跟府里的姊妹就是个面子情,恨不得此生不见才好。
花轿到门,奏起鼓乐,新郎新娘拜别长辈,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上座受新人礼,大太太陈氏扭过身去,勉强受了新人的礼。
三姑娘傅书岚出嫁的排场比大姑娘差了很多,花轿离府,傅府关上大门。府里招待亲朋。
傅鸿的书房里,傅鸿跟靖安候卫廉关门密谈,卫廉道;“老兄上的折子皇帝还没批复吗?”
傅鸿摇头,“皇帝压下没动,不知圣上的意思。”傅鸿担心,皇帝不知为何没有任何表示。
“皇上正酝酿一件大事,老兄不用过于担心,山西一案,老兄参与与否,皇上一查便知。”
傅鸿道;“皇上酝酿立太子之事?”
卫廉压低声音道;“老兄,我今日突然听到一个消息,皇上有意让英亲王管工部,老兄发没发现有什么苗头,”
郑亲王分管户部,安亲王分管刑部,荣亲王分管吏部,英亲王管工部,理亲王主抓礼部,八皇子礼亲王,九皇子庄亲王立府封王不久,暂时没派差事。
傅鸿琢磨,片刻道;“皇上派英亲王管工部,是不是意味着英亲王无缘东宫之位?”
“我猜测是。”卫廉道。
傅鸿想,那就是说安亲王有望承继大统,幸与安亲王交好,傅鸿宽了心。
这个消息出来,没出三日,皇帝颁旨,立安亲王为太子,英亲王主管兵部,另下旨赐婚,庆国公之女傅书琴为英亲王正妃,择吉日成婚。
另还有一道旨意,荣亲王调管户部,英亲王管兵部,理亲王管吏部,八皇子礼亲王管刑部,九皇子庄亲王管工部。郑亲王还分管户部。
朝堂上下哗然,安亲王入主东宫,早有动向,不奇怪,可是伴随这则圣旨,盛传一个小道消息,英亲王上折子求娶庆国公之女为妃,宁愿放弃争太子之位,这个消息不知真伪,令朝臣们大跌眼镜,为一女子放弃储君,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皇帝圣旨到庆国公府,傅书琴只得领旨谢恩,傅鸿和傅老太太率阖府众人跪地山呼万岁。
傅书言跪在姐姐身侧后半步,姐姐傅书琴接到圣旨,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傅书言手疾眼快扶住姐姐,传旨的黄门没走,姐姐当场就要晕倒。
傅府众人俱都欢喜,国公府出了一位王妃,比出个世子妃荣耀,傅鸿激动得脸上发光,皇帝赐婚,是国公府的面上有光,女儿成了王妃,自己跟皇上就成了儿女亲家,那自己一直担心的山西一案怕受牵连,岂不是烟消云散了,皇帝对他上的本章没表态,事实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有人背后整他庆国公,皇帝站在他一边,变相向朝臣宣告信任庆国公傅鸿。
杜氏心下一凉,女儿傅书琴跟理亲王世子的婚事完了,自己原本打算把大女儿嫁到理亲王府,高沅是她从小看着长大,放心,皇帝赐婚,圣命难违,不过女儿能嫁给英亲王,为正妃,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杜氏虽然遗憾,女儿成为王妃,颇为安慰。
傅书言跟傅书琴的丫鬟扶着傅书琴起来,众人纷纷给傅书琴道贺,阖府下人们都恭喜主子。
大太太陈氏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婚后无子,夫妻关系冷淡,二女儿婚事没有着落,眼看着三房的五姑娘皇帝赐婚了,心里不是滋味,只能说三房命好,占了国公的名,女儿婚事不用愁,坐在家里,赐婚的圣旨就到了,五姑娘有王妃的命,先头定下世子妃,现在又升为王妃。
傅书言感觉姐姐身子要往下滑倒,傅书言在姐姐耳边道;“姐,事已至此,姐想想祖母,父母亲。
傅书言看父亲大喜过望,根本没注意姐姐这里快昏倒了,母亲杜氏受妯娌们贺喜,一点遗憾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老太太回头看一眼孙女,孙女气色很差,傅老太太心中明了,心底叹口气,唤了声,“来人,扶你五姑娘回房。”
众人把傅书琴搀扶回房。
傅书言不放心姐姐,陪在姐姐身边,傅书琴回房后,躺倒了,不吃不喝,傅书言磨破嘴皮劝说,她姐姐就是听不进去,一整日水米未进,傅书言吩咐丫鬟们,不能让太太知道,怕母亲知道担心。
晚间,傅书琴躺在那里,不声不响,人痴痴傻傻,傅书言理解,傅书琴跟高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这二年虽说不见面,心里还惦记彼此,这些话姐姐搁在心里不能说,伤心难过,一个眼泪不掉,傅书言更加担心,还不如痛哭一场,然后丢开手。
傅书言对跟在身旁的知儿道;“你回房跟你月桂姐说,把我寝衣拿来,晚上我不回房睡了,陪姐姐。”
姊妹俩睡一个床。
傅书言心里有事,半夜就醒了,看姐姐翻来覆去的,想是睡不着,轻声问;“姐,你还没睡?”
傅书琴嗯了声。
傅书言道;“姐心里难过,妹妹知道,姐,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国公府前阵子经历一场危机,三哥的舅父牵连山西冒赈案,父亲在朝被人参奏,皇帝一直压下父亲的折子,姐想啊,今日赐婚,对父亲和国公府的意思是什么?”
傅书琴聪慧,立刻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虚弱地道;“妹妹,如你所说,我牺牲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
傅书言仰躺着,看着棚顶,“姐,傅家出嫁的姑娘,哪里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圣命难违,抗旨不尊,后果不是国公府能承担的。”
一会儿,黑暗中传来傅书琴小声哭泣,傅书言没劝阻,哭出来心里能好受些。
次日,天大亮了,傅书言才醒,她是天刚亮时才迷糊着的,侧头看她姐,傅书琴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帐顶雕花承尘,一动不动。
知儿侍候傅书言穿衣起身,傅书琴的丫鬟进来,小声对傅书言道;“七姑娘,早膳送来了。”
傅书言叫丫鬟端来一碗粥,丫鬟扶傅书琴起来,傅书琴靠床栏坐着,眼圈红肿,面无表情,傅书言好歹劝着她喝了几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