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一方面觉得反正都到了这地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所以忍不住就有点放飞自我。

而灵曦就比较复杂了，好在他早已习惯了等待和忍耐，不过失望片刻就忍住了，主动转换话题：“我们接着之前的问题，你并没有说完对吧?”

这个可以有！赤水也配合地收拢思绪，想了想：“我之前同你说了传承之别，现在再来说一下生存策略的不同吧！”

“你对人族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灵曦眨了下眼，试探地：“弱小？”

“不错！”赤水点头，“因为弱小，生存就是最首要的任务，面对复杂凶险的外部世界，个体力量终归有限，人族的生存策略就是群居，我们因此更擅长团体合作，也就是群殴？”

灵曦回顾以往，也确如对方所说，他很少见到有人族独自行动，但这与他从血脉中传承到的策略相悖。

这又是一个需要不断思索揣摩其中深意的问题。

比起靠自己单打独斗，明显人族更具优势，顺着这一思路探索下去，人族的小孩都是由大人抚养，而他们则是随机投放？

根本不需要比，这又是一巨大的差异。

就算是灵曦也沉默了。

赤水也不想拖拖拉拉，恨不得一次讲完完事，“当然群居也会产生各种问题，比如生存资源有限的问题，人族会将食物优先供给给小孩，这也是一种牺牲……”

“因为血脉，人族又有不同的族群，为了血脉传承更加优异，奉行同族不婚的制度……”

“因为身份血脉之别，人族又分尊卑贵贱，每一个人都有符合自己身份的行为准则……”

“……”

赤水也不管对方是否消化得了，洋洋洒洒说了一通。

她并不担心她所说这些将来会对人族有什么威胁，你想想仅是从单性繁殖过渡到双性繁殖就远非一日之功，更别说妖族惊人的生命周期，别说三千代，就是三百代都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算他真成功了，也不过是又多了一支强盛的妖族而已，现在这样的妖族还少吗？

所以她说这些，或许仅能让他更合理地创造这个新世界？

灵曦想着自己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所见的一切，结合赤水所说，竟有一种振聋发聩之感，那些熟悉的、繁荣的又转眼间莫名走向衰落的又岂止是他地龙葵一族？

可是从来没有一人一妖能向他如此清晰透彻地指出最根本的原因所在。

这些并非天道法则，却只有最为聪慧的生灵才能体察所有。

人族有句名言：人必自助而天助之！

原来这才是天道眷顾人族最基本的原因，并非天道不公……

感悟太多，让他的整个神魂都激荡不已，好似拨开了一层未知的迷雾，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渐渐清晰……

第三十五章 释然服果

赤水也未想到，仅仅是这只言片语，就能触动灵曦修为的瓶颈，使他不得不暂停交流，运功压下翻涌的灵力浪潮。

而灵曦拉着她，一个瞬移，再度回到那飞起的檐角上。

举目远望，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斗大的雨珠随之倾泄而下。

地面上，遗民倾巢而出，他们密集地挤拥在一块儿，感受着雨珠滴落在他们脸上，身上，如同施放了魔法，倾刻间所有人的脸上都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八十万人的狂欢何其可怕！

人潮涌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动，随着他们的动作起舞。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一片，一眼望去，黑乎乎的全都是紧挨着的头颅。

赤水震惊了。

在她印象中的遗民形象，大都是畏畏缩缩地窝在最偏僻的角落，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没有，而成长起来的遗民又都走上另一个暴戾的极端……

六族从未将这些遗民看在眼里，因为他们本就是一群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的人。

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就算他们自已前路尽绝，但他们的子孙后代将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亲手创造的未来。

赤水抻出手，接住一滴雨珠，感受着其中纯粹的灵气，这哪是雨珠，这明明就是灵曦本尊压抑修为而溢出的灵能。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放声痛哭，又有多少人仰天欢呼，又接连跪伏倒地，无论什么动作，无一不是在表述着对这个新生世界感激之情。

黎来到他们身边，也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切。

他们被压抑得太久了，祖祖辈辈活得如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如今这在赤水看来不过是打雷下雨，一个普通到泛善可陈的天气现象，却是牵动着他们所有人的心。

能打雷，说明天道法则真的在极速演变。

他们追随着灵曦，是在绝境中能抓住的唯一的光，他们不是没有忐忑，没有恐惧，却都只能压抑在心底。

而现在这一切就是他们下注之后得到的丰厚回报，他们从中看到了未来美好光明的世界。

赤水想，从仙族的角度，灵曦无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大恶极之徒，然而从遗民的角度，灵曦却无异于是他们的救世祖。

她很难用语言去描述这个生灵，她也无法预想其将来还会做些什么，她只是有些释然。

机缘巧合流落此地，她不是没有恐慌，没有忧愁，她也会害怕，悲悯于自己的无能为力，病急乱投医地找那庚桑混蛋结盟却被拒绝，现在想来，却是失了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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