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第一部分是王霄为首,认为应该压制武将的官员。本来因为王霄的地位,以及他这么多年来有意识的梳理,朝堂上持有这种观点的官员是最多的,但后来李定宸展露出不同想法,很多人便纷纷倒戈,势力大不如前。而上一回的争论以他们为首,最后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士气也随之大降。

与之相反的是站在李定宸这边的官员,其中以年青一代居多,锐意进取,对建功立业还有着强烈的野心。因为有皇帝撑腰,风头正健。

第三部分则是如苏烨那等得过且过,并不希望朝廷乱起来,在其中和稀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有用心,想浑水摸鱼的人,同样混在其中,摇旗呐喊,希望局势越乱越好。

现在因为又一场争论紧随而来,且同样涉及兵事,这些官员们自然大都留在了原本的阵营之中,继续彼此针对。

不过,这一回,李定宸不打算拖时间,让他们旷日持久的争下去了。

毕竟这种事情,时间长了,很有可能就会酿成党争。无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一旦有了朋党,就会变成相互攻讦讨伐乃至构陷迫害,偏离原本的目标。时间一长,朝堂必乱。

所以经过几日的酝酿之后,李定宸便在朝会时将此事提了出来,让这些朝臣们当庭讨论。当然,为免人太多而造成杂乱,他选择的并不是大朝会,而是只有几百官员参加的常朝。

即便如此,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是显得十分杂乱。

但李定宸并没有喝止,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将个朝堂几乎弄成闹市,心下颇觉有趣。皇后说得不错,就算这里站着的全都是国之栋梁,举国之力挑选供养出来的精英人物,但吵起架来,与泼妇骂街也并无不同,最多引经据典,骂得含蓄些。

不……也许还是有些不同的。

在最初的杂乱过后,李定宸敏锐的意识到,各个阵营的领头人物,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收拢自己这边的人员,没让他们继续陷入毫无意义的争执之中。

毕竟都是聪明人,而且并非没有组织。有人居中调度,堂上的辩论逐渐从混乱转向有序,但针锋相对的氛围却更浓了。

九层丹陛之上,真是个好位置。只要用心,下面发生的一切都尽在眼底。谁与谁有关,谁与谁有仇,行止间多少都会露出一点来。没在这个位置上待过的人,恐怕根本想不到。

李定宸有些明白为什么古时那些不乏才能的君王最后为何总是会变得狂妄自大、英睿不再。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既能令人上瘾,也可蒙蔽人的感官,以为自己当真无所不能。

但也许是因为他孩提时就在这个位置上长久的坐过,那时心中没有志得意满,只有满心惶恐,所以即使现在已经可以掌控局势,那种诚惶诚恐之感,却还是萦绕在李定宸心头挥之不去。

也让他明白,帝王的身份的确无比尊贵,但也只有尊贵了。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能自己去争取。所谓尽在掌控,不过是自欺欺人。

比如现在站出来的这位,就在李定宸的预料之外。

兵部侍郎段林,他站在队列之外,正慷慨陈词,认为军中将士多桀骜不驯,必须要有所节制,还特意列举了晚唐时一个又一个手握兵权的节度使自立为王的事例来作为旁证,而后大力赞成王霄提议的监军制度,认为可以最大限度消弭祸患。

他在兵部任职,对这些事情自然十分了解,一番话洋洋洒洒,有理有据,打动了不少人。

好在旋即户部侍郎陈渊便站了出来,说了不少前朝因为文官监军而导致战败的例子,而后笑着道,“若非有人扯后腿,这些战事本能取胜。若是取胜,能震慑住异族,使边疆安稳,前朝也不至于会被战事生生拖得亡了国!”

前朝是个非常特别的朝代,因为国力衰弱,无力收回更多国土,导致只能偏安一方,将国境线拉得非常长。从从北到西南一线,几乎可以说是处处有战事,局面比如今的大秦艰难百倍。

因为打仗,人口不断减少,土地无人更重,粮食自然不够吃。而朝廷年年加税,也仍旧不够支出军费所需,却逼迫得百姓无法度日。

陈渊所它是被战事拖垮,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不过这话放在此刻来说,牵扯到了又是是否要派遣文官监军之事,这番话就显得十分诛心了。

不懂兵事的文官非要跑到军中去,又要压制武将又想抢夺军功,究竟是真的为了朝廷好,还是想要拖着大秦亡国?

这样的指控,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段林面色大变,然后索性也不再辩论,转过脸朝着李定宸就是一跪,“请陛下明鉴,臣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意!正因为前朝被战争所累,因此臣才更认为应当派遣官员前往监军。毕竟武将驻守边关,若要晋升,只能从军功来,他们只盼着打仗,自然不会考虑朝廷是否能承担得起。倒是陈大人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言下之意,却是认为将士们都毫无远见,不懂得顾全大局,所以需要有人压制着。

这话果然惹怒了几位前来上朝的武将。

当武将的说功劳大到一定程度时,朝廷也不放心他们在外征战,只能召回京城,给个闲散虚职荣养。不能镇守一方、手里没有兵权的武将,可以说就是个笑话。所以这些人留在京中,日子自然不甚顺遂。如今听到段林的贬低致辞,更是勃然大怒,险些直接在朝堂上动起手来。

见局势不对,自然有人站出来和稀泥,暂且将矛盾按了下去。

这只是早朝,各个官署之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大家去办。所以李定宸虽然觉得这场戏十分热闹,也从中看出了许多东西,但眼看时候不早,还是宣布今日暂时就到这里,明日再议。

然后赶着回了长安宫,陪老婆孩子用早膳。

席间说起今日早朝上的事,李定宸将陈渊好生夸了一番,然后才道,“兵部如今就交在赵荣远和段林这种人手中,难怪军中会出那么多事,也该整治一番了!”

王霄想挑乱子,给李定宸施压,但李定宸何尝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一部分人给清理出去?

越罗小道,“这几日朝上只怕十分热闹。”

李定宸看了她一眼,忽然道,“阿罗想去看热闹么?”

“嗯?”越罗有些惊讶的看向他,“怎么看?”

李定宸本来想说,但眼珠一转,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好生求求朕,朕就替你想法子,如何?”他凑在越罗耳畔,声音压得十分低沉,同时还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越罗不防他忽然凑过来,连忙捂住儿子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孩子还在呢。”

为免教坏小孩子,冬生在这里的时候,她是不会跟李定宸太过亲近的。

李定宸从善如流的点头,“那咱们晚上再说。”

“陛下还是快去前头批折子吧。”越罗板着脸道。

话虽如此,但对李定宸的提议,她心下其实是十分意动的。于是这一晚不免曲意婉就,让李定宸狠狠折腾了一通,遂了他的意。

于是第二日早朝时,李定宸身后就多了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摆了一张软榻,也不知道他怎么弄进来的。还没怎么睡醒的越罗打着哈欠靠在软榻上,体会了一把“垂帘听政”的感觉。

今日的早朝同样十分热闹,各方争论越发激烈,火气十足,一个不慎就会偏题,变成对对手的攻讦和揭短,最后更是直接发展成了争吵。

直到李定宸拍了桌子,众人才陡然安静下来,意识到这是在朝堂上,重新恢复了“朝廷重臣”的礼仪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