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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商定的结果,是要求球场那边加紧巡逻,实在不行就再从京营调人轮值,务必要保证安全。此外,如今球场只有两个门,难免拥挤,不如多开几扇门,方便进出。这样也可以分散人流。

然而在小朝会已经做出决议之后,第二日的早朝上,却有一干低级官员联名上奏,要求李定宸下旨停办马球赛。

连理由都跟他想的差不多,无非是劳民伤财,却只为逸乐之事,有失教化百姓之道,也失了皇家的体面。毕竟外面人人都知道马球赛是皇帝倡议的,如今死了人,名声不好听。

李定宸简直要气笑了,“一派胡言!依你们的说法,若是你家里有一亩田,有人在里头跌死了,你也要为了名声不好听,把这田丢荒了?”

更别提那死了的人很有可能是故意碰死在自家地里的。

而通常这种事,只有一个目的。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一位官员上前道,“马球赛本就是与民争利之事,有失体统。若不能停了,不如交给民间筹办。也免得出了什么事,都要牵扯到朝廷和陛下。”

果然如此。李定宸哼了一声,面如寒霜道,“朕听闻,民间有看中了别人家的风水之地,就一头碰死在那里,赚一个墓穴的事。朕倒是不知,如今是谁看中了这马球赛,要用这种阴损招数来骗,还请得动朕这么多的臣子替他说项?”

他目光冰冷的盯着那位出声的官员,“你来告诉朕,若是将马球赛交给民间来办,又该让谁来总领此事呢?”

第74章 千秋万代

寒冬腊月,虽然李定宸一向不苛刻,殿内也点了几个火盆,但毕竟地方太大,四处的门又都开着,即便那么多人待在一起,也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然而此刻,对上李定宸的视线,这位官员额头上一直在往外冒汗,整个人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回答。

他当然不敢,毕竟这会儿从他嘴里说出来谁的名字,便是李定宸什么都不做,对方也该以死谢罪了。

李定宸当然也不是非要他回答,不过是为了立威。见他在自己的逼视中跪了下来,口称自己思虑不周翻了错误,这才移开视线,“连这样的小事都想不清楚,只怕做了官也是糊涂虫。这样的臣子,朕不敢用。”

轻飘飘一句话,就断了这人的政治前程。

那官员彻底软倒在地,还想开口求饶,但想到李定宸冰冷的视线,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颓丧的低下头,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

李定宸却没有当场发作的意思,抬了抬下巴道,“入列吧。”至于之后除官的过程,自然有他的上司和吏部过问,却不需要在这金銮殿上仔细议论。

那官员不由愣住,就是其他人心中也暗暗纳罕。

李定宸的脾气又急又烈,多数时候想到什么,那必然要当场弄出个所以然来,绝没有忍耐的道理。这官员已经恶了他,又不是什么紧要人物动不得,这会儿叫人拖下去,连求情的都不会有,但他居然没有这么做。

见众人面色古怪,李定宸自然不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看了众人一眼,站起身负手道,“他有失当之处,自然有上官和有司依照规定处置。朕虽然年轻,比不得先代英烈,却也不是一一己私心好恶用人者,诸卿切记。”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恭敬敬的应下来,同时还要恭维他,“陛下圣明!”

谁能想到,不知不觉之间,那个性情暴烈的小皇帝,竟也有了这样的城府呢?

许多官员经过这件事,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他,意识到皇位上坐着的,并不是能随意糊弄的少年人,而是一位真正的君王。这个发现让他们心下凛然,面上的态度自然越发恭敬。

李定宸见无人反驳,这才又道,“出了这种意外,朕与诸卿皆十分心痛。但若有人想借机生事,朕也同样不会姑息!马球赛一向是户部督办,如今出了事,自然也交由户部去查明。之后抚恤安民之事,也当具折上奏。待商量妥当,就张贴出去,让京城百姓都知晓。”顿了顿,见没人开口,又道,“若无人有异议,就照此办理吧。”

自然不会有人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户部官员出列应下此事,暂且将这个问题揭了过去。

下了朝,李定宸自觉今日的处置十分恰当,心下自然生出几分自傲。他本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跟越罗分享一下,让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有了为君的威严,然而这种事自然是不好在越罗勉强自夸的,不说十分令人羞耻,说服力也不那么强。

到谨身殿休息更衣时,他不由有些踌躇。

张德见状,便上前问,“皇爷,可是要回太平宫?”

小皇子才刚满月,身上还有一些生产时造成的红色未褪,但脸已经长开了,身体也十分壮实,小胳膊小腿砸到人的时候还有些疼,十分讨人喜欢。如今陛下已经习惯了一下朝就先回去看看皇后和皇子,然后再到前头来批折子。

李定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皇后在做什么?”

“马上就过年了,怕是正忙着。”张德道。

坐了一个月的月子,虽然有太后娘娘看着,但宫务到底累积了好些,须得一一处置。大年下本来就是最忙的时候,两相叠加,出了月子之后,越罗便一直很忙。

李定宸点点头,看着他道,“那你先去报个信。”

张德微微一愣,然后才点头应是。李定宸对他这个反应不满意,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朕让你先去给皇后报个信,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自然是听明白了的。但张德知道,皇帝既然特特重复了一遍,那这话就不能当做表面上这么听。必然是陛下的意思,他还未尽数领悟。所以他没有立刻应下,而是低头思索。

皇后娘娘与皇爷一起住在太平宫,日常同起同卧,亲密非常,这份恩宠,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二人之间的相处,叫张德来说,不像帝后,倒更似民间夫妻。因而皇爷平日里进出,也不过是叫人吩咐一声,从来不讲这些君臣之礼。今日偏要费这个功夫,却是为何?

张德心下隐约摸到了一点儿门道,他心下纳罕,面上却不敢露出来,悄悄擦了一把汗,低头道,“奴婢听明白了,这就去报信,若是娘娘问起前朝的事来,必定知无不言。”

就是皇后不问,也要主动找机会说出来。

其实不就是想在娘娘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么,何至于如此小心?

于是到了太平宫,皇后才问起前头早朝几时散的,他便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早朝上的事都说了一遍,而后道,“陛下那里有一点事绊住了,让老奴先来禀报一声,以免娘娘挂心。”

越罗脸上带着笑意,点头道,“张总管辛苦,跟着丫头们下去喝一盏茶,暖暖身子吧。”

她比张德更快的领悟到了李定宸的意思。

皇帝大了,知道要面子了,偏又还有一点小孩子心性,想听人夸他。这么一来,可不就显得别扭了?还要用这种方式变着法儿的提醒自己,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么想着,越罗不由摇头一笑,见儿子躺在旁边的暖炕上,蹬着小腿笑得一脸欢实,忍不住伸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低声道,“儿子,你爹有时候瞧着真没比你大多少!”

像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还是期盼着父母夸赞的大儿子。

大儿子李定宸回来的时候,越罗才刚拿到今年内侍省这边打的宫钱。这些都是要颁赏给朝臣和命妇们的,虽说年年都要打,形制也差不多,但总要出点新意。所以今年越罗叫他们打了新的模子,这会儿正在验看。

一张炕桌上满了几十枚各式宫钱,都是金银铜打造,看上去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