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这个时候,沙啦一响,有什么拨开了林中的树叶,滑下了深凹的峡谷,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战场之内。
那是一个人。
渡劫大能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见过这个人,在天上的那些镜面之中。当时这个人赤着胳膊,每个动作都兴奋不已,却又显得生涩而不协调,就像是刚刚得到一具身体一样。
如今他已经适应了这具身体,身上也披上了简单的衣物,神色中却已经看不到当初的喜悦与兴奋,看着主一的目光中全是叫人读不懂的复杂。
仇恨,恐惧,厌恶,甚至是怜悯。或许其中还是有着一丝喜悦的吧,因为夙愿即将达成。
主一看到这人,神色倒是很快有了变化,显出一种清澈的欣喜,“是你。”
“是我。”对方一步步朝着主一走去,“你现在真惨啊。简直难以相信,你居然也会有着这样凄惨的时刻。”
“你真的没事。”主一道,“我担心你。”
“……你应该知道的,我根本不需要任何担心。”
“是啊。”主一道,“你……”
这句话没有说话,主一的声音便僵在那里。因为有一柄尖刀,狠狠捅入了他的胸膛。
“惊喜吗?”来人咬牙切齿道,“这是沧澜兽的牙齿,还淬了万古青的毒,如何,够不够杀死你啊?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不够,平时的你怎样都杀不死,但现在也不一样了,你已经惨成了这副德行,难道还杀不死你吗!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的渡劫大能终于也站起身来,却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主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怀中那狂笑的人。
“你死啊,你死啊,你怎么还不去死!”站在那儿的人,那前不久刚刚拥有了自己身体的魔念,就像是疯了一样,还在不断紧紧拧着手中的利刃,直将主一胸前的伤口给捣成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怎么?疼不疼?疼不疼!你该死了!快死吧,和爹娘一起死吧,和月儿泉儿一起死吧!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我杀死吧,就像你当初那么干脆利落地杀死了他们一样!”
魔念边狂笑着,边念着当初那对幼弟幼妹的名字,念着早已失去的父母,“去你的上古魔主!你竟然为了得到力量而亲手杀死自己的全家!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你早该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主一默默抬起了双手,轻轻将魔念拥在怀里,“这样,你就高兴了吗?我的心魔啊……”
魔念愣了一下,而后破口大骂,“去你的,什么叫你的心魔!你才是心魔,你是我的心魔!”
“是啊,”主一点了点头,“我是你的心魔。”
当年有一个傲慢的孩子,想要得到力量,想得快要发了疯,但力量哪有那么被得到?于是心魔便从孩子的体内滋生了出来。心魔拥有着孩子所有的感情与记忆,也占据了孩子的身体,却杀死了孩子的家人。通过这场献祭,心魔得到了那股黑暗力量极致的宠爱,最终成为了上古魔主。
而当年的那个孩子呢?只是个可悲的孩子罢了。那个孩子的意识早就应该消散,却一次又一次地从上古魔主心中滋生,竟然永远也无法摆脱了。
“你,”主一将右手移到了魔念的后心,“是心魔的心魔。”
“简直可笑,心魔也会有心魔吗?哈哈哈哈哈!”魔念又开始狂笑,笑声却戛然而止。
主一的手指直接从背后扎了进来,扎入了他的胸腔,找到了这具新生的躯体中那颗正跳动着的心脏。
他将心脏扯了出来,一手的血。
“你还是没有杀死我,你杀不死我的。”主一道,“而我又杀了你一次。”
魔念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勾起了难看的笑容,用力从胸腔里挤出最后的声音,“你才是……永远……杀不了我……我……还会……”
剩下的话便停止在了那里,但主一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还会回来的。
主一松开双手,任由怀中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滑落在地。
他就这么顶着胸前那被捣烂的伤口,摇摇晃晃,比之前更加衰弱,却笔直地走到了渡劫大能的面前,想要继续之前的战斗。
“真是疯子。”渡劫大能深吸了一口气,脚底用力在地面一踩,再次浮到了空中。
主一紧随其后,同样浮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跟在这个人身后的,还有之前刚从地缝出来的众人,以及正巧从天上下来的众多老怪物们。
但真正闯入两人的战场中的,只有谢冬一个人。
“他在做什么?”众人惊呼,“他找死吗?”
“不,你们快看,那个可怕的怪物受了重伤!我们一起上,说不定能趁机弄死他!”
“闭嘴!”常永逸一脚踢开那个瞎指挥的家伙,大声喝道,“别动,都别动……我们就在这里看着!”
与此同时,那些老怪物的声音也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这是怎么了……谢冬!那是谢冬!”
一直被易容术蒙蔽的众人这才悚然一惊,赫然发现这个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家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谢冬。
谢冬为什么会藏在正道的队伍之中,现在又想做什么?这个人究竟是正道的,还是魔道的?
就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谢冬扑向了主一。
“找死。”主一抬起了手。
正在这个瞬间,主一却僵硬了一下。因为某个东西在他心中重生,狂笑着,让他的身体产生了这么一瞬间的停滞,“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永远杀不死我!而我,迟早能杀死你。”
就在这一瞬间,谢冬扑到了主一身前,将对方牢牢钳制住了,同时浑身的力量开始鼓动。
这力量的鼓动让渡劫大能脸色大变,恨不得破口大骂,赶紧一口气退出了十万八千里远,挡在了那边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众人身前。
“这种层次的自爆,”谢冬浅浅笑道,“怕不怕。”
一声巨响之下,山河都几乎变色。